啧。
生氣嗎?後悔嗎?
其實更多的是事後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顧佥的無措,尤其是在親手丈量了縱容了十年的養子之後。
不耐煩地等他餘韻結束,顧啟堯把他從身上推開,踢了他一腳讓他去浴室把自己洗幹淨,顧佥還很沒眼力見地、邊脫衣服邊紅着臉傻乎乎問:“啟堯叔,你要不要也進來洗下手。”
“滾。”
“嘿嘿。”
顧啟堯一邊擦手,一邊崩潰。
他崩潰于理智回潮後,他居然沒有産生任何抗拒或者惡心。
他隐約知道自己内心深處是想和顧佥一起瘋一把的。
玩脫了嗎?
真不是故意的嗎?
這下徹底明白為了留下顧佥,他需要在利益那一頭加上怎樣的砝碼,這不單純是口頭的永遠允諾和逗弄,更不止是肢體的輕觸。
這是切切實實地要在他們之間本就複雜的感情賬本上再添一筆黑漆漆的愛情,變成烏七八糟的一團亂麻,這團亂麻會徹底重過顧佥和許宏之間那條DNA血緣的克重。
亂麻之後,他還是他的養父,可他們會接吻,私密着共同的沸騰滾燙。
自矜的養父算什麼,他又不是真的慈母,啟和的老總費心布局,顧佥本來就該是屬于他的獎品。
趁十年前埋下的地雷還沒爆炸之前,享受他腥膻的獎品吧。
……
“顧總,海外高校的常規申請時間差不多都集中在今年年底和明年年初,需要為顧佥少爺留意嗎?”
顧啟堯揉了揉酸痛的手腕,猶豫了片刻後,還是低着頭輕輕“嗯”了聲,“你先按申請時間的先後整理一下吧,申請條件也對應着附在後面。”
“好的。”宋粼記了下來,停筆後,他又露出了顧啟堯熟悉的糾結表情,“顧總,監獄那邊……有消息。”
“啧。”顧啟堯将嘴一抿,把簽字筆一擲,精緻的金筆咕噜噜滾出了老遠,“是又給顧佥寄信了還是給我的?給顧佥的信就老規矩處理。”
“不是信,是我們在裡面搭上關系的人傳了話。前幾天「無憂」的人去監獄回收消息時,那人說,許宏一有機會就找獄友打聽出去後還能不能出國。”
“無憂”是S市專門接這種活計的組織,聽說裡面除了商業情報販子之外,甚至還有專業殺手,不過是不是謠傳怪談就不知道了,啟和可是合法企業,不會和這種人扯上幹系。
如果是「無憂」的消息,那就不假。
顧啟堯搭在桌面上的手立馬就攥緊了,“繼續。”
“經濟罪犯大部分都和非暴力犯罪人員一起關押在第五、六監區,這類罪犯中有相當一部分人在入獄前有地位有權勢,在獄内也有關系網,大都知道許宏的身份,也了解他和咱們啟和的龃龉,也被咱們的人暗示過不要跟他多話,所以他目前也沒有打聽到什麼好辦法……”
“他為什麼會這麼問。”
聽到這話,宋粼的眼神下意識就往左瞟,顧啟堯“啪”一下合上了電腦,“直說,不用措辭。”
宋粼隐隐歎了口氣:“他的原話是,他知道他不會那麼容易就見到他兒子,小…小堯很有可能會把他的許釺藏到國外去,他也猜到了他寄出去的信沒有原原本本地交到顧佥少爺的手上,在裡面說您……”
唉,就非要聽他直說。
宋粼頓了頓,“說您是見不得光的鼹鼠*,通過控制競争者的孩子來鞏固統治。所以顧總,我們需不需要優先考慮美麗國的高校,那邊的簽證很難申請,許宏這樣的恐怕是沒有辦法入境,這樣顧佥就……”
“不用。”顧啟堯打斷了他,“你先簡單整理一下那些學校的信息,我晚上回去問問顧佥再說。”
宋粼果然露出不贊同的神色,“顧總!顧佥少爺留在國内是個隐患,這種事怎麼能聽他的意見呢!”
“那難道他就會聽你我安排了嗎?他要是不願意,以後也總會回來的,讓他出國留學他就一輩子不和許宏見面了嗎?”
“能晚一點就晚一點,至少等您用啟宸這個公司和項目拉攏來的大股東徹底站在您這邊的時……”
“能被我用錢拉攏的股東也能被許宏用同樣的方法拉攏回去,啟和現在是我當家,他們當然在我面前說許宏的種種不好,如果當年的官司輸了呢?他們還會這麼說許宏嗎?”
在顧啟堯看來,許宏是背叛了他的生意領路人。
但站在許宏的角度,他是顧啟堯父親請來的合夥人,是啟和的大股東之一,啟和的董事長又不是皇位,沒人規定董事長必須姓顧。
一個雙親離世、不知所措的小年輕手裡拿着58%的股份,許宏怎麼可能不起念。
現在想來,這不過是合法的商業競争,沒有生意人會在錢面前講愚蠢的情分,除了當時年輕的顧啟堯。
隻要一場招标的失敗,就能證明顧啟堯這個年輕人不能服衆,扳倒他,已經手握17%股份的許宏就是唯一能繼任董事長的人選。
“所以,我的手段在許宏面前永遠都不夠看,到現在我也不知道顧佥算是他留的後手,還是我自己選擇的後路。”
……
回家的路上,顧啟堯對着窗外發呆,車窗外是顔色重到垂落天際的橙色晚霞,車窗上倒映着自己的臉,眼角處不知道是細紋還是車玻璃的水痕。
他才三十二歲,但距離自己被成人世界狠狠扇一耳光的二十二歲,也已經過去十年了。
十年。
他隻有顧佥。
“啟堯叔?你怎麼在客廳?”
胡思亂想着,居然就在客廳發呆到八九點了。
那天之後,不止是顧啟堯,顧佥也有躲着他的意思,倒不是冷戰,估計顧佥就是單純覺得不好意思了,又覺得上回差點強迫了他,有點沒臉。
“顧佥,你過來。”
顧佥下了晚自習,作業在學校寫完了,他就抱了幾本書回來,沒想到顧啟堯會接過話頭,他臉上現出了點受寵若驚的表情。
“來了,怎麼了。”
“你看下這個。”
顧佥往茶幾跟前一站,臉上淺淡的笑意在看到宋秘書整理的那些海外高校申請單後就星星點點地消退了,不過也許是顧啟堯臉上的疲意太明顯,他也沒像以前一樣,一下子就跟人跳腳吵嘴。
“……顧啟堯,你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你仔細看一下,有感興趣的學校嗎?基本上都是語言文學相關的專業。”
“沒有感興趣的。”
“你看了嗎就瞎扯……”
顧佥繃着臉,把書往茶幾上一摔,像打畫片似的把那沓子申請單打亂了,“我不想出國!我不想離開S市,我不想離開你,你别想把我往外推,”顧佥的目光閃了閃,“是上次的事嗎?你生氣了嗎?我下次不會強迫你了,我會經你同意再對你……”
扯哪去了。
“行行,你不願意去就不去吧,S市的高校也挺多,不過我幫不上忙,高考自己加油吧。”
顧啟堯的語氣淡淡的,說完就自然地指揮起顧佥洗澡換衣服,并且通知了他天氣冷了,冰箱裡顧佥偷偷買的冰淇淋已經全都被丢掉了。
顧佥本來準備好了長篇大論,一下子熄了火,最後圍在顧啟堯腳邊繞了十八圈,喊着顧啟堯你今天不對勁,啟堯叔你被人奪舍了,被不耐煩的顧啟堯趕出了卧室。
“出去,你嘴好臭,能不能不要跟你同學一起偷吃辣條了……”
“我沒有!你聞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