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侯凝視着躺在海藻水裡靜靜沉睡的淩波,目光幽深。手裡的刀寒光一閃。
怎麼還沒現出鱗片!據傳,正常鲛人泡在水裡半小時即可蛻化魚尾、生長鲛鱗,但為什麼淩波泡了近一個小時,卻幾乎毫無變化……子時要到了啊!
他又心事重重地仰頭看了眼天上高懸的明月。
希望蛟龍預報的多雲不會在醜時前到來。
等一下,那是……淩波的面頰上好像有淡淡的藍光閃過?
是鲛鱗!是琉璃色鲛鱗!
袁侯一下子欣喜若狂。他迫不及待地俯身,毫不憐惜地拔下淩波臉上剛剛生長出來的還很柔軟的鱗片。
淩波還在夢中,但也能感受到疼痛。他很重地皺了下眉,臉色在傷口血痕的映襯下顯得更加蒼白。
袁侯顧不上管淩波。他把沾着血珠的半透鱗片拿在月光下細細查看,本就通紅的臉因激動漲得更紅。
寶石般的深藍,在月光下折射着潋滟的光,像是海洋在呼吸。
琉璃色鲛鱗到手了,那下面隻差……
袁侯屏住呼吸,左手輕輕撫上淩波緊閉的眼睛。淩波像是感受到什麼似的,微微歪開頭,本就緊鎖的眉頭鎖得更緊。
袁侯咬緊牙關,高舉手上的刀子,準備狠狠挖下去!
“怦!”一聲爆裂般的巨響。
袁侯猝然回首,發現原本空空曠曠的院子裡突然闖進三隻妖!
“你們!你們這是私闖民宅!”袁侯惱羞成怒,欲蓋彌彰地擋住泳池裡的淩波,“誰準你們來的!”
乾闼婆剛準備大喊“警察,不許動!”,就看見無紀律無組織的皮修變成貔貅真身的形态,像炮彈一樣彈射到袁侯的身上。
袁侯下意識地往旁邊躲,卻沒能成功躲開。手裡的刀磕到泳池邊,哐當一聲掉入水中。腦袋也磕到了地面,疼得眼前一黑。
皮修還不想放過他。他變回人形,一拳一拳用力往袁侯臉上砸。袁侯悶哼一聲,鼻血直直湧出,流動的鮮血與通紅的猴臉渾然一色,場面一時非常駭妖。
“别打了,打多了算私力報複啊!”乾闼婆咳了一聲,及時提醒。
皮修喘着氣瞪着袁侯,臉上明明白白寫着:爺沒打過瘾!
但他還是停住了。當角端警官給袁侯套手铐時,皮修已經跑到淩波面前,開始細細查看傷勢。
不知為什麼,他突然想起淩波教他的“近鄉情更怯”。恍惚間,腦海中笑眯眯教詩的淩老師和現實中昏迷不醒的淩波重合起來,不由感到胸中一悶。
還好還好,傷得不重,隻有一道血痕,就是挺深的……皮修伸出手輕輕撫上去,訝異地發現自己的手指下又是藍光一閃。傷口附近又長出了一枚鱗片。
好漂亮,是在月光下泛着金邊的深藍色。很溫柔的顔色。
皮修小心翼翼地托着淩波的頭,長長籲了口氣。
移動診療醫院來得很快,司機也是一隻角端。從角端警官和角端司機熟練溝通的樣子來看,兩妖大約是親戚。
不過皮修沒管外面的吵鬧。他呆呆地坐在移動診療醫院裡,等醫生宣判檢查結果。
妖生沒為百妖榜排名擔過的心,原來都轉移到醫院檢查報告上面來了!皮修捂着撲通直跳的心髒,悲哀地想。
“沒事,就是醉了。”醫生看皮修一臉緊張,有些好笑,“估計要睡個一兩天。哦對了,臉上的傷有點深,記得及時換藥,留疤就不好看了。”
皮修點頭如搗蒜。
“他以前用分化劑也是這樣嗎?”醫生又想起一件事,疑惑問,“這孩子的分化劑使用效果好像有點異于常妖,一般來說,鲛人體内的分化劑不會反應這麼慢啊?”
這題我知道!皮修搶答:“他對這種分化劑過敏,不能使用海藻水分化劑。”
“過敏好像不是這種症狀吧?”醫生迷惑轉頭,“一般是皮膚起疹、全身疼痛之類的,嚴重者可能會休克,但是沒聽說過反應效果變慢的情況……”
皮修有點後悔自己沒帶筆記本:“老師,啊不,醫生您慢點說,現在該怎麼辦?”
醫生犯愁:“很難辦。海藻水分化劑必須長期規律使用,否則可能導緻分化紊亂。一般來說,鲛人一族很少對海藻水過敏,如果發現過敏症狀,醫生都會立即要求病妖慢慢天然分化。然而他現在既過敏,又長時間全身接觸海藻水分化劑。這種特殊病妖今後到底該不該用海藻水,怎麼用,醫學上也沒有先例啊……”
皮修跟着犯愁。
當晚,很有責任心的醫生和皮修通通失眠,隻有理論上的當事妖淩波無憂無慮地酣睡了一天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