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花不是那種克扣閨女吃食的人，家裡雖然不富裕，可是有她一口吃的，她就不會虧待閨女。

就跟秋妮說的一樣，往年一分了肉，李小花就開始熬油，熬好的油盛出來放到一邊，熬剩的油渣大部分放着留着過年那會吃，小部分——準确的說是八塊油渣，會在熬完豬油後分着吃。

一人一塊，林萬柱的那塊要稍微大些，李小花的則跟幾個閨女差不多大。

油乎乎脆呼呼的油渣吃着簡直不要太香！

不僅是幾個閨女，就連林萬柱和李小花，都悄悄的在咽口水。

油渣熬好之後，李小花照例分給林萬柱和林春妮，又給自己拿了一塊，然後在林夏妮她們六個眼巴巴的期盼下，把盛着油渣的碗放進了櫥櫃。

這下幾個小姑娘傻了眼。

“媽？”她們小心翼翼的喊了李小花一聲。

李小花瞪了她們一眼：“喊什麼喊？今天的油渣沒有你們的份！”

春妮回來的早，知道怎麼回事，倒是晚些回來、隻是摸黑看了看兒子的林萬柱有些不解：“怎麼不給她們吃？”

問着，林萬柱心中有些遲疑。

難道是媳婦想省省？

可省也不能這樣省，他們三吃讓其他閨女看着算怎麼回事。

林萬柱正琢磨着要跟媳婦說說不能這樣，就聽李小花沒好氣道：“吃個屁！把羨娃臉弄成那個樣子，她們還好意思吃！”

什麼！

林萬柱心裡一驚，連忙走到屋子裡點亮了燈，沒一會，黑着臉出來了。

“對，吃個屁。”他悶聲說了一句，拿起自己那塊油渣塞進了嘴裡。

比起李小花這個事事操心脾氣有些暴躁的媽，幾個小姑娘其實更怕林萬柱這個平時不怎麼跟她們說話的爸，這時候見林萬柱生氣了，夏妮她們怕的擠成了一團。

好在林萬柱沒有在家裡待多久，快速的吃完飯後，向來不在晚飯後出去溜達的林萬柱就一抹嘴巴離開了家。

李小花看着松了口氣的閨女們覺得有些奇怪：當家的不打也不罵幾個閨女，就算生閨女氣，也隻會出去溜達溜達消氣，怎麼幾個閨女都那麼怕他？

按說不應該更怕她嗎？

在心裡嘀咕了一句，李小花也沒有多問，哼聲道：“讓你們還捏弟弟，這就是我給你們的懲罰！”

說着她看向一旁捏着油渣的春妮，催促道：“快吃你的！”

春妮看了看幾個眼淚汪汪咽着口水的妹妹，又看了看橫眉豎眼的李小花，小心道：“媽，我能把我的給夏妮她們舔舔不？”

這還用問，當然是：“不行！”

“你吃不吃，你要是不吃，就放回去！”

春妮是想吃等，誰不想吃香噴噴的油渣，可看着幾個妹妹可憐巴巴的眼神，她又有些吃不下去。

“吃不吃！”李小花又催道。

見李小花有些不耐煩了，夏妮她們連忙道：“大姐你自己吃，别管我們。”

“對對，大姐你趕緊吃，我咕咚、我不想吃。”最饞的招招咽了咽口水，也讓春妮吃。

她們不說話還好，這樣一說，春妮更吃不下去了。

見她猶猶豫豫的樣子，李小花沒再催促，而是手一伸，把油渣從春妮手中拿走了。

“不想吃就别吃了。”李小花拿着油渣往櫃櫥走去，把油渣放進了碗裡，嘴角卻高高的翹起。

春妮這樣她并不生氣，隻覺得春妮很有姐姐的樣子，而且對妹妹都那麼好，以後她多教教，春妮得對兒子好到什麼程度？

李小花一想到春妮以後全心全意對兒子的樣子，心裡就美滋滋的。

不過轉過身，她又是闆着臉，一副不怎麼高興的樣子，讓春妮和其他幾個小姑娘心裡忐忐忑忑的，等到她進了裡屋，幾個小姑娘才出了堂屋，在院子裡圍着春妮小聲的叽叽喳喳。

“大姐，你剛才怎麼不吃啊！”

“大姐，你可真傻，現在好了吧，咱們誰都吃不上了！”

“大姐，你下次别這樣了，下次媽再罰我們，你就吃自己的，别管我們！”

油渣被收走了，春妮心裡有些失落，卻也沒有多難過，更沒有沖着妹妹撒氣，聽到妹妹這樣說，不由得有點好氣又好笑，她輕輕的瞪了妹妹們一眼，故意闆着臉：“你們還想有下次，這一次還吃不夠教訓？”

她看上去是在發火，可說話的時候依舊輕聲細語，語調也和往常一樣，夏妮她們自然不怕她，嘻嘻哈哈道：“沒有啦，沒有下一次了。”

“我們以後還想吃油渣呢！”

說到油渣，幾個小姑娘又開始你一言我一語的說春妮傻乎乎的。

林羨也覺得春妮實在是太傻了吧。

這種情況下共進退什麼呀，先把好吃的吞進嘴裡再說啊！臉皮薄或者說是講意思到都不會吃獨食，這以後結婚了，要是遇見個不要臉皮的婆家，不得被欺負死？

還有這個媽，是真的不給幾個崽吃油渣，還是隻是嘴上說說，過兩天還給她們吃？

吃慣了後世美食的他并不覺得油渣有什麼好吃的，但就幾個小姑娘都饞哭的事實來看，她們還是很想吃到油渣的。

要是他會說話，他就直接沖他媽說：把油渣給她們。

問題是他不會說，不僅不會說，還不會爬不能行動，這種情況下想要改變他媽的想法，實在有些困難啊。

有什麼辦法呢？

林羨半夜吃奶半夢半醒的時候還在想這件事，想着想着，就聽到他爸悶悶的開口：“這也不是什麼大事，我看了下，羨娃的臉沒有破皮，你說下夏妮她們幾個就行了，也不用不給她們油渣吃。”

正在喂奶的李小花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是是是，你是會疼人的好爹，我就是那惡毒的晚娘！”

林萬柱一聽這話，也顧不上說其他的了，急急解釋：“我沒這麼說。”

見他這樣，李小花切了一聲撇了撇嘴：“一逗就急。”

吐槽了下後，她說了實話：“閨女是我生的，我不比你疼得慌？我沒想着不給她們吃，就是想着晾她們兩天，讓她們心疼心疼，等過兩天，我就把她們的油渣給她們。”

旁邊的林萬柱連連點頭：“是，就是這樣沒錯。”

他頓了一頓，又講：“小花，我是這樣覺得，兒子是咱的命，兒子有的，閨女不一定得有，可閨女也是咱親閨女，咱有的，閨女也得有。”

李小花：“知道了知道了，我也是這樣想的，咱家裡兒子最金貴，閨女排後面，到最後才是咱倆。”

林萬柱沉默了下，才又支支吾吾道：“……那也不全是，大多數你得排閨女前面，你有了的閨女才能有……”

聽見這話，李小花臉上一熱，她下意識的扭頭往閨女那邊看了一眼，見那邊沒動靜，才壓低聲音嗔了林萬柱一句：“說什麼呢你，小點聲，也不害臊。”

也不害臊~

林羨在心裡跟着嗔了一句，不再多想什麼，舒舒服服的開始睡覺。

對于親眼目睹幾個小姑娘歡天喜地吃油渣這件事，林羨是想都沒想過，因為他們家吃飯都是在堂屋，也就是客廳?廚房一體屋裡吃，幾乎不會到睡覺的裡屋吃飯，可是這天晚上大家快要睡覺的時候，李小花讓林萬柱把燈點上，然後抱着裝着油渣的碗進了屋。

油渣的香氣随着她一同進屋，幾個小姑娘的視線不由得落在了她手中的碗上，林羨也同樣看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