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極其漫長,也許是因為感冒的緣故,腦袋背叛了她,總是不受控制地回想從前的事情。很多事情明明已經過去很久了,卻恍如昨日。
她開始悲觀地想,過去那麼糟糕,未來一定不會變好的吧。好在這些讨厭的思緒沒有影響到她幹活,又或許是這具身體已經形成了幹活的慣性。
一天下來,她累得搖搖欲墜。以前雖然累但睡一覺就又精神了,而今天卻有種生命被掏空的感覺,這或許是因為感染了一些污染。
一到下班,路希把工具放在棚子裡,準備去附近找一些艾心草吃。
“路希。”阿梅叫住她,仔仔細細盯着她,“你的臉怎麼有些青?”
路希看了她一眼,不想回答。
“你是不是沒用抗染素?受污染了?”阿梅幸災樂禍說。
周圍人紛紛看過來,仿佛在看一隻猴子。
阿梅繼續追問:“你說話啊,到底是不是?”
“關你什麼事?”路希說。
阿梅看着她緊攥的拳頭,退後了幾步。她讪笑說:“我也是關心你。”
“呵呵。”路希翻了個白眼,轉身往外走,身後傳來雜七雜八的八卦聲。
“你說她是不是真的受感染了?”
“我看是。”
“真可憐啊。”
“可憐什麼?抗染素那麼重要,自己搞丢了不是活該受罪。”
“你猜她還能活幾天?”
“我賭一個食品罐頭,她活不過下次發抗染素的時候。”
“那我賭她能。”
“來來來,大家一起下注。”
“多老大,真是惡有惡報!誰讓她前天威脅我們的。”
“哈哈哈。”
……
路希預料到别人會是這樣的反應,但聽着這些話,心底還是不受控制地發涼,仿佛她已是将死之人。她越走越快,直到那些聲音一點也聽不到,才停了下來。
借着手環屏幕,她看了看自己的臉。看不太出來青色,也許是還沒有青得那麼厲害。
然後,她來到一從艾心草草叢前,拼命地吃着,大把大把地往嘴裡塞,就好像吃得越多她能活下來的幾率就越大一樣。直到撐得快吐,她才停了下來。
回到宿舍,她本想先躺幾分鐘再去洗漱,但竟然直接睡着了。
這一晚,沒有夢到過去的事,卻夢到很多未來的事。她夢到自己好不容易活了下來,卻不小心犯了個錯被活活電死了;又夢到自己成了流民,不堪受辱自殺了;還夢到自己被污蔑成反抗者,被公開處刑。
這一系列的夢是上天在告訴她,就算這次活下來以後也是難逃一死,而且會死得更痛苦嗎?
她頭疼欲裂地醒來,起身的那一刻竟使不上力氣,過了好一會,才艱難爬起床。
她看着手環屏幕中的自己,臉上明顯發青。她恐慌地拿出一顆健體丸服下,口中喃喃着:“一定會好起來的。”
窗外下着淅淅瀝瀝的小雨。她穿上雨衣,一出宿舍,寒意便浸透了全身。她不停地咳嗽着,可無論怎麼咳都不能把病毒趕出體内。
阿梅看着她鐵青的臉色,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偷笑神情。其餘人看到她也跟看瘟神一樣,紛紛遠離,生怕被傳染了。
以往她對于别人的奚落是不在意的,可是現在卻有些難過和心涼,甚至在想别人在死前是不是也是這麼難受,也許比她還要痛苦。
這難道是人死之前都會有的多愁善感嗎?不不不,我不要死!她一邊這樣想着,一邊幹活。
上午還能勉強幹着,到了下午她就有些撐不住了。不知道是不是雨的原因,整個人像是被雨水泡發了的海綿,全身輕飄飄的,使不上力氣,頭也又暈又疼。
不出意外的,庫特電擊提神了她好幾次,甚至後面專門盯着她看。她被盯得一點錯都不敢出,咬着牙熬到了下班。
下班後,她看了看手環上的積分。今天被扣了積分,現在隻剩58積分了,那麼至少得後天,也就是10号晚上下班,才能兌換健體丸。
現在她身上就隻剩1顆健體丸,隻夠明天吃,那後天白天可怎麼熬呢?要麼硬撐,要麼尋求别人幫助,借她健體丸。可是,誰會幫她呢?
阿雪?她救過阿雪一次,也許她會幫她。可是路希擡頭尋找阿雪的身影卻沒看到,也許是她已經回到宿舍了吧。她也不知道不知道阿雪住在哪個宿舍,隻能明天再說了。
翌日,路希昏昏沉沉地起來,竟然發現自己睡過頭了,現在離幹活時間隻剩15分鐘。她吓得從床上驚坐起來,顧不上身體的不适,連忙下床。下床的瞬間,雙腿像是失去知覺一般癱軟,她重重地摔倒了地上。
她掏出最後一顆健體丸服下,然後看了眼窗外的天,立馬披上雨衣出門。一路疾跑到工作地點,終于在最後一秒趕上了。
阿梅看着她狼狽的模樣,故作遺憾道:“我還以為今天見不到你了呢。”
路希氣喘籲籲的,沒心思跟她說話。調整好呼吸後,拿了工具就開始幹活。
因為沒吃早飯,路希胃裡燒得慌,整個人也沒什麼力氣。她總感覺自己下一秒就要暈倒,隻能咬着牙強撐着。她不能再被扣積分了,再扣積分就買不了健體丸了!
憑着頑強的意志,她竟然毫無差錯地熬過了上午。一到休息時間,她立馬出去找艾心草吃。
吃完後,放松下來。她躲在潮濕的樹下,像個蘑菇,眺望着遠方。有時候她覺得幹脆一死了之吧,反正這個世界也沒什麼值得她留戀的地方。但心底總有一個聲音告訴她未來一定會變好的,就是靠着這點希望,她搖搖墜墜地活到了現在。可是現在,她真的好累。
還來不及繼續想,又要開始幹活了。
庫特看了他們一會,然後突然收到要開臨時會議的通知。于是,它表面上看起來一動不動地呆在原地,實則在系統裡面參加會議。
衆人猜到庫特在開會。于是,有些人就趁機偷一點懶。路希不敢偷懶,因為她不能承受失去積分的風險。
不知過了多久,庫特開完會了,繼續開始監督大家幹活。
“庫特主管,我要舉報13号偷懶!”多索大聲說,“她剛剛在您開會的時候一直在偷懶。”
路希聞言一驚,又很快冷靜下來:“我沒有偷懶,你有什麼證據證明我偷懶了?”
“我看到好幾次了,我的眼睛就是證據。而且,不止我看到了,奧利、白山也看到了,是不是?”多索理直氣壯說。
奧利和白山早和多索串通好了一起報複路希,所以二人紛紛說:“沒錯,我們都看到了。”
“庫特主管,他們三個是一夥的,串通好了來污蔑我。您可千萬不能信他們的。”路希為自己辯解道。
“我們三個都是大大滴好人,從不說謊。13号,我們也是為了你好,幹活偷懶是不對的。你要勇敢承認自己的錯誤。”多索一本正經地污蔑。
“庫特主管,您看看,這些都是我剛剛幹的活,和我平時幹的工作量是差不多。如果我偷懶,是不可能幹這麼多的。”路希指着自己撒過白粉的土地道。
多索三人頓時急了,他們怎麼沒想到這茬!正當他們以為要偷雞不成蝕把米之時,阿梅開口了。
“路希,你不要再說謊了。”阿梅決定落井下石,“庫特主管,路希指着的地方也有我撒的部分。她明明就在偷懶,我還告誡她要好好幹活别偷懶,可她呀,就是不聽呐!”
路希憤怒地看向阿梅,她繼續辯解道:“庫特主管,我沒有偷懶,偷懶的是他們。如果他們在專心幹活又怎麼能注意到别人是不是在偷懶?”
她盯着多索等人:“你們說我一直在偷懶,那就是說你們在一直盯着我了?既然一直在盯着我,那你們又是怎麼好好幹活的?”
“這,我……”多索一時啞口無言。
幾人面面相觑,誰也說不出該怎樣狡辯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