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王命诏:護國相嫡女千金,賢良淑德,才華橫溢,命座落吾大疆之北,是時與命。故賜婚于谪王,以佑天王命脈。擇良辰吉日祭祖”天王九世,丙午月甲辰日巳時,一道命诏毫無預兆的從天而降,震驚了滿朝文武。
天下誰人不知,谪王自征占右夷後便重傷未愈,至今都是靠着一口氣吊着,天王尋遍天下名醫,仍無人可醫谪王殿下的病。這番賜婚,怕是谪王殿下的命無力回天。
護國相乃大疆重臣,膝下有五女,兩嫡三庶,有一庶女早年喪母,後将她養在家母身邊,多多少少得了個嫡三女的名号,也免得被人一頓欺負。如今天王指命嫡女,而護國相的嫡女千金,隻有深宮裡的芸貴妃和從小體弱多病的公儀沅。公儀卿雖挂了個嫡女的名号,但若輪賜婚,也輪不到她頭上。
話雖如此,爹娘從小疼二姐公儀沅,定然不會讓她嫁給一個将死之人陪葬。而且她自小體弱多病,天王意在賜婚沖喜,斷不會讓一個将死之人嫁給另一個将死之人去沖喜。這其中之意,便也隻有護國相這等伴君伴虎之人明白緣由。不然護國相再有天大的膽子,也是不敢違抗天王命讓她這個庶女替嫁。
“爹爹娘親,沅兒命薄,自知命不久矣,三妹妹自小沒了娘已經可憐至極,父親母親怎可再讓三妹妹替嫁。沅兒能得父親母親疼愛多年已然心滿意足,沅兒心甘情願嫁往谪王府,求父親母親開恩,莫寒了三妹妹的心。”公儀沅跪在公堂的地上,連哭帶磕的跪着祈求,那白嫩的額頭磕得血淋淋也沒換來坐上家主的半分松口。
公儀卿站在門口,默默的聽了一會兒,直到聽見公儀沅咳嗽起來才轉身離開。從小到大,主母都不喜歡她,當年若非公儀沅一口羊奶一口米湯的将她喂大,哪有今天的公儀卿。好在有公儀沅護着,主母愛女心切,倒也對她和和氣氣,不曾苛待她半分。
走回小院的路上,公儀卿擡頭望着樹梢上的半輪明月輕歎:這樣明争暗鬥的大宅裡,竟然出了公儀沅這樣的活菩薩,到底是公儀家的福氣了。
當年先王老來得子,與左夷敬獻的公主生了一子,是為如今的谪王。雖說年級小了些,卻切切實實是如今天王的皇叔。
左夷人生來好戰,這位谪王殿下正遺傳了左夷人那天性使然的智慧和戰力,注定生來便是王朝的利劍。後來果不其然他年紀輕輕便征占四方,大大擴大了王朝的疆土,讓王朝一朝鼎力,成為天下霸主。
隻不過聽聞五年前谪王收服右夷時,身負重傷,差點魂歸忠山,從此便一病不起,至今任舊奄奄一息。
想來這次賜婚隻怕是那位王快不行了,借此給他找一個陪葬的人罷了。
公儀卿是不願意嫁給那個将死之人做陪葬,可若嫁公儀沅,倒還不如她自請嫁過去。像公儀沅這樣的善良至極的女孩子,就該多看看世界,她值得世間的一切美好。
反正自己輪轉了一世又一世,這世陪葬,大不了抽心洗髓再來一世,反正她身死魂不滅,再來一世就是了。
走着走着,一個高大的身影擋住了公儀卿的去路,她擡頭,對上兄長那緊鄒的眉頭。“你為什麼不抗拒,難不成真要嫁?”
公儀卿淡然的輕笑“若三妹不嫁,兄長可舍得二姐嫁過去?”
公儀景不語。
“這是天王命诏,不遵從的後果整個相府都承擔不起,二姐姐身子骨弱,往後且莫要再提這事,别又讓二姐姐心急傷了身。”公儀卿一如既往冷冷清清,半分沒有即将嫁給将死之人的悲切。
話語剛落,暗處突然跑出來一個小子,他滿腔憤慨道:“既然你可做嫡女出嫁,那别人也可做嫡女出嫁,讓四姐五姐嫁去,怎麼就輪到你了呢!”
公儀景驚了一下,趕忙打斷公儀霄的話:“住口,什麼話你都敢亂說”
且不說公儀霄這些話是不是童言無忌。在家裡說說,都會因為長幼尊卑嫡庶不分受罰,若被有心之人聽了去,這可是和欺君的滅族大罪挂鈎。
她公儀卿再不濟,好歹也是家母養大,在相爺膝下長大的女子,當初承蒙公儀沅喜歡,她便是與公儀沅按着嫡女的規矩學,就連進宮也同着嫡女的規矩來,她擔得起嫡女替嫁。在這等級森嚴嫡庶強權的世界,嫡庶不分是萬不可亂來的。
公儀卿微微鄒眉,雖說庶女身份低嫡女一等,但也不至于像什麼似的被公儀霄說得這般不堪,四妹五妹雖出生不景,總歸和他們流着一樣的血,同樣是公儀家的人,他那般輕浮,是該被教育教育的,哪能一家人當兩家話,拿兄弟姐妹不當人的。
“這些話你警着莫要再說,那是你四姐姐五姐姐,若讓爹娘知曉你這般沒規沒矩胡言亂語,免不了又是一頓闆子。”公儀卿提醒。
公儀霄嗤之以鼻,從小到大,他又不是第一次被打。
雖然不服,但有公儀景和公儀卿的警示,他也隻好閉嘴不再多言。
三人走了一段路,走到靠近公儀沅小院的源池邊才恍然發現,平日裡喜好安靜的小院今日怎麼燈火通明,院裡的人還慌慌張張的跑來跑去。
公儀卿感覺不太對勁,抓住一個小厮問了才知道是公儀沅悲傷過度,昏死過去了。
三人聽後急急忙忙進公儀沅的小院。
這才到門口,就聽見小院裡一群女婢小厮跪在地上哭哭啼啼跟哭喪似的,那小聲小氣的嗚咽聲哭得公儀卿心煩。
“哭什麼哭,你們這是忙着咒你們小姐嗎?再哭的拖出去打死。”公儀卿冷聲吓止了滿院的哭啼聲。
聲止,郎中也請來了,正被衆小厮架着往卧房趕。
公儀景和公儀霄也想進去看看,奈何這是女子閨房,他們也隻能在院裡幹着急。
郎中氣喘籲籲的拿出脈枕枕着公儀沅手腕凝神把脈,這越診眉頭越緊,看得公儀卿也揪起了心。
須臾,他松手将公儀沅的手腕小心翼翼的送回床沿“急火攻心,氣血虛浮,大傷。”收好脈枕又道:“恕老夫直言,令千金身子骨太嬌弱,莫要再刺激她,且讓她靜靜修養。老夫開一些靜氣凝神的補藥,将養将養罷。”
家主和主母感激的送郎中出去,順帶又問了些其他的。
房門被關上,屋内便隻剩公儀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