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星象台時震訊息自那天傍晚後就再無下文 ,烏雲也早已将其抛之腦後。
她現在與夏宇一起坐在夏公館客廳一角,目不轉睛地隻顧着聽雄哥帶回來的一個好消息——雄哥從某位神秘人那裡得知了一個可以讓夏天短時間内迅速提升異能的方法。
“……烏風的主人告訴你如果将來有非要他本人出面才能解決的問題的時候,可以拿着烏風去約定地點找那位欠他人情的神秘人幫忙……”夏宇将雄哥有些前後颠倒的話順着理了一遍複述了出來,“這個神秘人該不會是……”
他側首與烏雲的視線在空中相遇,确信彼此心中都是同樣的答案。
被夏流阿公日常罰站在沙發後的葉思仁興奮地跳到雄哥面前趕忙追問,“所以那位神秘人到底是說了什麼方法??”
雄哥的雙手絞成了團麻花,欲言又止,“……就是拿烏風開夏天一槍……”
夏流阿公揮着蒲扇的手一僵,不知道是先扇她的腦袋教訓教訓,還是扇自己的腦袋清醒清醒,“你是問到了瘋人院的瘋子哦?開夏天一槍,倒不如死人的那個棺材蓋不用開,直接往火葬場擡走上算了嘞……”
……
雄哥的話當然不是瞎傳瘋子的瘋言瘋語,而是曾有先例——據說烏風有兩種用途,一種是誅魔,一種是救人。魔物邪祟中槍,不論魔性等級高低都隻會一命嗚呼,正義之士中槍,則烏風的九十九條戰靈的力量會瞬間灌入體内,異能會瞬間飙升到極緻。
夏流阿公靈光一閃,雀躍豎指揮了揮,“沒錯,當年就是槍靈王打了神行者一槍,一定是神行者不但沒有死翹翹,反而功力大增,才發現了這個秘密!而能替槍靈王還人情的人,一定就是——……”
說着說着他好像又要保密似地趕緊神秘兮兮地捂上了嘴巴,不肯吐露出最後那幾個字。
槍靈王和神行者這兩位異能界首屈一指的大師,當年曾聯手制住了魔界的狄阿布羅魔尊,據傳兩人在如何處置對方這點上有了分歧,最終一對至交好友兵戈相向,徹底走向決裂。
但如果曾有轉禍為福這樣的際遇的話,按照傳聞中神行者大師的聖人心性,确實有可能會認定自己其實欠下了對方的人情,烏雲暗自猜想着。
那夏天就真的有救了。
*
老屁股的钛棺蓋再次打開,衆人告知了夏天這個仍舊存在風險的異能提升方法——畢竟如夏宇的推論,烏風對于心思單純的正義之士的判定邏輯顯然很有漏洞,像夏天這種身具魔化戰靈的身體,究竟歸為哪一類也很難說。
夏天明白了他的意思,表示就算沒有人情也要攀攀交情,一定會盡力說服鬼龍暫時徹底沉眠,隻讓自己一個人去承受烏風。
萬事俱備,隻剩一槍。
雄哥握槍的手不停顫抖,無法瞄準,手指也脆弱到無法按下扳機。
夏天的手握了上來,将槍口按到了自己的額頭,朝她笑着安慰道,“老媽,開槍吧。”
“我……”雄哥的牙根咬緊,鼻翼止不住翕動着發出悶聲。
“開槍啊——”
夏天視死如歸喝道。
“砰”的短促的一聲後,夏天雙眼閉合,倒回了钛棺裡,心跳聲與呼吸聲都停止在了此刻。
雄哥強忍着的淚再也繃不住,一張臉擰出千百條褶子,痛哭着要重新撲回钛棺,葉思仁拼命地将她圈住往後拽着。
寒則死死捂着嘴,細微的抽泣卻從手指縫隙裡竄逃出來,烏雲攬着她的肩膀安撫不停。
夏宇摁住了夏美哭喪臉大喊着“小哥不會真的死了吧”的嘴,邊凝重盯着夏天的臉,忽然,他警覺地看向了某個方向——
在這幾乎零點零零幾秒裡,不知從何方有一股極強的力量飛馳而來,轟然從天而降,無形擊中了夏天的胸膛。
夏天歪倒在钛棺裡身體瞬間便彈射而起,像繃緊的弓弦上飛出的一根箭矢,大夢初醒般站在了原地,不住地喘息。
與此同時,夏流阿公手腕上那枚異能指數檢測儀上屬于夏天的數字正在瘋狂飛漲,他跳起來大喊,“快!快趁着現在夏天你異能指數最高的時候,趕緊去找那個ZACK,不要讓他給逃了!!……”
夏流阿公的話音還未落,夏天的身影仍舊如利箭般沖向前方,眨眼便消失沒了蹤影。
寒也随之瞬移而去。
*
“夏天還真是福星高照,不但一舉擊退ZACK,還因禍得福,得到了來自于寒的雷的原位異能……”
久未登門的灸舞盟主今日忽然大駕光臨,他照舊像在自己家般自在地坐在沙發正中央,邊笑眯眯接過雄哥殷勤送過來的熱飲,感歎着看了夏天一眼。
幾個小時前,前後腳瞬移離開老屁股的夏天和寒,前者追着ZACK而去,後者則追着前者而去,本以為占據絕對優勢的夏天卻因一時不察給了ZACK吞下鬼靈焰火球與之合為一體的機會,差點局勢反轉導緻小命不保,多虧關鍵時刻有寒挺身而出,替他擋了那緻命一擊。
而不幸中的萬幸,寒是雷的原位異能行者,沒有就此喪命,反倒就此機會将原位異能轉給了夏天,令他就此功力大增,将ZACK打回了銅時空。
至此ZACK危機徹底解除。
夏天與寒并肩貼着坐在盟主的一側,手也緊緊牽着,生怕一松開對方就會消失似的。他深深看了一眼寒,臉上沒有什麼為自己功力大增的單純喜悅,反而滿滿心有餘悸,“雖然這個結果是很好啦……但說實在的,我心裡還是在害怕,寒在我眼前代替我被ZACK擊中後暈過去的樣子真的是……”
他側過身來極其認真地盯着寒的眼睛,恨不得讓她立誓保證,“你以後絕對不要再這樣沖在我前面了好不好……我甯可我自己……”
我甯可自己去死,也絕對不要你為我受任何傷害。
寒回握他的手,倒是難得輕松地笑了起來,“換做是你也會這樣的啊……”
啧,看來又是一對甜蜜恩愛的眷侶。
這夏家兩兄弟怎麼談起戀愛來都這麼順利?
盟主目光往他倆身上撣了幾下,握拳抵唇輕咳了兩聲,轉而看向雄哥,“雄哥,不知道可不可以麻煩你一件事?”
雄哥雙手捧心,擺出一副憑君吩咐的姿态,“盟主請說。”
他笑着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有沒有宵夜?”
雄哥對夏流阿公“克勤克儉家徒四壁”自污拒絕置若罔聞,火速起身表示會去廚房準備點便飯,不會讓盟主餓着。
夏流阿公立即準備轉移盟主的注意力,恨不得讓他趕緊忘記要吃雄哥的飯,拱手開始客套,“我家這等小事還總是勞煩盟主費心,又親自深夜登門,其實您也不至于勞煩貴體,随便派個手下的人,或者電話一通就好了啦……實在太令我愧疚了,不如今夜就由我請客去大吃一頓夜宵……”
盟主從桌上敞開的洋芋片袋子裡捏了一把出來丢進嘴裡,閑适道,“哎呀,這深更半夜我怎麼好意思叫人起來幫我幹活呢,更何況,某人自我上任以來頭一次休病假……”
雖未指名道姓,但一聽就知道指的是哪位。
這下不止阿公,衆人紛紛驚訝。
“修休病假了?”
“修師父沒事吧?”
“我們要不要去探望下修?畢竟養病的時候是很孤單的……”
盟主摸了摸下巴,慣常地高深莫測笑,“他這次養傷應該不會孤單吧,畢竟有個新朋友全程陪着他……”
*
修再次登夏家門的時候,已是幾天後了,并非獨身前來,還帶上了盟主口中那個傳說中陪他養傷的新朋友。
剛巧夏宇正下課回來先一步走在前頭——他過去二十多年裡早已習慣了麻瓜交通工具,因此即使恢複了異能,非必要也不使用瞬移。
隐隐聽見後方傳來了個熟悉的男聲,“我要帶你去的是我朋友家,他的阿公是我們異能界很有名的前輩,見多識廣,也許可以幫忙推測出你的故鄉究竟是哪裡,到時你就可以回家……”
是好久沒見過蹤影的修。
女生的聲音沒聽過,但顯然和修很是親昵,“能回家是很好沒錯了啦,但是修你這麼着急幫我找回家的路,是不是嫌我在你家住的太久惹你很煩……”到最後尾音開始有種委屈巴巴的味道。
……這種不知道在哪裡聽過的熟悉的裝可憐風格,修不會很吃這一套吧?
夏宇背對着他們放慢了腳步,心底啧啧八卦地感歎。
果不其然,修原本四平八穩的聲音登時變得有些迫切,“怎麼會!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也一直很歡迎你住在我家裡,多久都沒關系!……連成伯伯都很喜歡你,他今天早上還說晚上會做你想吃的布丁……”
恐怕再列舉下去,就要開始證明呼延覺羅家的花草貓狗都有在喜歡她且歡迎她吧。
女孩子似乎很喜歡他這種反應,惹出了一連串清脆的笑聲,一副拿你沒辦法的語調道,“啊呀,我逗你玩的啦,修你的反應真的超級可愛欸,怎麼會這麼真摯,我都開始不好意思了……”
“呃……”修也啞然,似乎依然不知道該如何接她這句話。
“可愛”這種形容詞,在碰見這個這個古靈精怪的女生之前,他好像一次都沒有聽誰這樣形容過自己,而截止到此刻,他至少在她口中聽過不下于五次了。
他嚴肅地跟她說話的時候,她說這個表情很可愛,他偶爾被她逗笑的時候,她又會驚喜一般地跳起來說自己笑起來很可愛……似乎隻有上次彈吉他給她聽的時候,有換過形容詞。
好像是……好看,好聽……吧。
夏宇眼看着後面這兩個家夥顯然是沉浸在二人小世界裡無暇理會自己,隻好咳了咳,“喂,你們倆要不要進來,不然待會我關門了雄哥又要叫我來開……”
修這才反應過來,“夏宇。”
他擡手指了指身旁的女孩子,正要開口朝對方介紹,卻見她像看見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物一般呆住了兩秒,用極其驚喜的語氣喊道,“夏宇!?你怎麼會在這裡?!”
活像迷路小孩碰見了警察叔叔。
夏宇看戲人的輕松姿态崩了一秒,不由遲疑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你在叫……我?”
“你認識夏宇?!”修更是前所未有地震驚,灼熱目光遊走夏宇和她之間,快在空氣中燙出一排窟窿。
女孩子無比自來熟地上前兩步,聲音中頗有些他鄉遇故知的感懷,“真的沒想到你會在這裡欸?你也是來修的朋友家做客的嗎?”
夏宇餘光掃了一眼她身後快把自己盯穿的修,抱臂往後退了半步,“先說好,這位我從來沒見過也不認識的小姐,我不是來做客,我是要回我自己家。”
“……還有,麻煩後面的修先生,可以不要再用看假想情敵的眼神看我了好嗎?三秒後我就要開始計時收費了……”
“不是……”
修被他的用詞進一步驚到咳出了聲,還不待否認“情敵”這個詞,就聽女生早有預料地搖了搖頭歎道,“果然,半年沒見,夏宇你說話的風格還是跟我二哥一樣刻薄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