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能行者的瞬移距離與精确度取決于異能高低以及對目标地點的熟悉程度,這意味着僅知道一個坐标來瞬移時,往往要依靠異能行者本人對方向的共感能力——這是夏宇從《異能百科》上看到的瞬移的相關說明。
因此,當他憑空降臨在一個巷口,四處寂靜無聲,眼前隻是灰蒙蒙的斑駁牆壁的時候,其實不太确定自己究竟瞬移到了哪裡。
烏雲的傳音在他心底響起,“夏宇,你距離他還有約有兩百米!”
兩百米……
如果老魔頭附身在老爸肉身上最終來利用時空之力的話,他必然會選擇高處,便于觀察天象以及魔的軌迹。
夏宇仰頭,在這粘稠的昏暗裡極目遠眺,不遠處樓群林立,其中最高的那棟正是前年剛建成的本區地标大廈。
他凝神運力,再次消失在了原地。
*
夏公館裡亮着的燭火輕輕跳動,衆人或坐或站的影子在天花闆上随之飄搖不停。
夏流阿公一邊傳音,一邊舉着話筒火急火燎地聯系修還有盟主,請求鐵克禁衛軍緊急戰力支援——畢竟他們夏家家一個孫子在異能轉換所裡出不來,一個孫子跟着他那個莽撞老媽一塊出去對付老魔頭,這下就剩他還有夏美一老一小在家,夏家危在旦夕哇……
盟主表示會立刻出動支援,請他先不要擔心。
卻在挂掉電話後,面色凝重表示讓修和灸萊先行支援,自己需要先回異能轉換所一趟。
“我剛剛感應到,夏天那邊好像出事了!”
……
得了盟主保證的夏流阿公也沒能立刻寬下心來,隻焦慮地來回不停踱步,時不時擡頭看一眼牆上的時鐘——還剩十分鐘不到,日全食的極陰時刻就要結束了。
可誰也不能斷定,這結束究竟代表着危難的終止,還是新困局的開始。
正在此時,原本隻是抱着劍坐在沙發上的蘭陵王忽然猛地站了起來,朝屋裡四下望去,似乎在搜尋着什麼。
“蘭陵王,你怎麼了……?”
“沒,沒事……”
他重又坐下。
可剛剛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蒼老聲音并未就此消失。
“小子!……别看了,你的上上上上上上一代祖先我,人稱神刀鬼斬,戰場上的不敗之王——古拉依爾·宙王,現在是趁着極陰之日魔氣最濃郁的時刻才能現身的欸,隻有你這個古拉依爾家的家夥才聽得到我說話!……”
膝上的攔靈斬亮起急促的感應熒光,蘭陵王卻并未立刻放松警惕,隻在心底回應,“你有什麼證據可以證明你是我的祖先,而不是來引誘我的魔?”
那聲音氣急敗壞,“你這個死腦筋的傻小子!要不是看在你是第七代身具七星咒的古拉依爾傳人,我幹嘛要冒着風險現身跟你說話啦!”
他不給蘭陵王回口的機會,語速極快地先說重點,“總而言之,今天是你最後一次能夠解開你身上的七星咒的咒鎖,恢複異能的機會,錯過今天,将來你死後,我們古拉依爾家的被束縛的七世魂靈都将如同上了枷鎖,不再入輪回,不再具備異能,永生永世淪為他們葉赫那拉家的奴隸……”
這三言兩語中現出的含義實在觸目驚心,蘭陵王實在壓抑不住震驚,脫口而出喊道,“你說什麼?!”
一旁的冰心驚憂望他,“出什麼事了嗎……”
自稱是他的祖先的聲音仍在繼續,“好了,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十分鐘後極陰時刻就要結束,你快點出去找個地勢高一點的地方,邊跑邊聽我講……”
他的理智告訴自己應當時刻保持警惕,但是潛意識卻又不停暗示他決不能錯過這樣的機會,兩相掙紮之下,他的兩條腿似乎有了自己的意志,跳起來就往門外沖去。
“蘭陵王,你去哪兒?……”
客廳裡餘下的人的聲音被他抛在腦後。
奔跑時的風聲呼呼響在耳邊,他身邊幽光一閃,現出了個白發蒼蒼的老人家,穿着一身花裡胡哨的錦緞長袍,半飄半跑地跟在他身邊,一手撚着那一尺長的胡須,一手隔空地拍他肩膀,滿意地搖頭晃腦,“不錯不錯,這身闆有我們家族後人的勁兒了……”
“那我到底……要怎麼做?才能……解開咒鎖……”蘭陵王喘着粗氣追問。
直到他終于躬身扶着膝蓋奔跑到山坡頂端時,宙王老爺子的加油口号才停下,他擡手指向天空,娓娓道來,“今日是極陰之日,四大魔君會一同現身,集合群魔之力關閉時空之門,這股不屬于人間的力量最終會散在天空……”
“你可借這股力量施展離之咒,解開你身上的咒鎖,吸取積攢了七世的原力,恢複異能……”
蘭陵王喃喃重複,“離之咒……”
“對,它将令萬物歸于原始狀态……”
*
“葉思仁”正立于高樓天台的圍牆上,張開了雙臂,擁抱這逐漸變淡的黑夜。
“終于,讓我等來了這一刻……”
他從不屑于開口跟任何人解釋自己的想法,但眼看着埋線數十年的謀劃勝利在望,他也隻當這黑夜是他的聽衆,痛快地對天自語了起來。
“思仁,你恐怕也猜不到吧,我當年為什麼不阻攔你和那個夏蘭荇德家的女人在一起……果然,魔化異能行者和白道異能行者的孩子,竟然具備那等天賦……”
他暢快地笑出聲來,側首朝向天台的某個方向看去。
“說起來,夏蘭荇德·雄,我還要多謝你,為我培養了夏天這樣的能夠容納天地間無窮魔性的身體……”
雄哥舉着烏風,一步步從牆後走了出來,步伐沉重而決絕。
她眼睛通紅,咬牙切齒恨道,“老魔頭,快從死人的身上滾出去……”
葉雄霸頂着葉思仁的殼子露出了他本尊慣有的滿目皆蝼蟻的笑容,不屑于再開口對話,隻揮掌便朝她而去,那掌風同樣滿含殺意,直直罩頂。
卻見這掌再次落空,被一道赤紅火焰迎面接上,反倒殺向他所在之處。
是瞬移而來的夏宇!
葉雄霸心知此地不能久留,轉身便消失在了原地。
“快追!”雄哥捂着胸口站起來,拒絕夏宇的攙扶。
與此同時,天際雲層開始逆向旋轉,漩渦中心傾瀉而下一道濃煙般的魔氣,直直朝着不遠處另一棟樓的樓頂而去,此刻天地仿佛倒轉,陰陽逆轉乾坤。
“不好,他開始用回之咒了!……”
夏宇死死盯着那處,腦子裡飛快搜索着阻止的方法,但所有的推演都指向唯一的結果——已經來不及了。
雄哥也想再次瞬移過去,被他伸手攔住,“不能過去!他一旦成功吸取了全部能量,就會立地成魔,那時我們都不會是他的對手,反而也會被他吸收……”
一旦開始回之咒,夏天還有冥界磁石以及包括鬼龍吸收到的一切極陰之日的力量都将被轉移到葉思仁的身體裡,同步會被在他身體裡的老魔頭吸收,此咒本無解。
“夏宇說的沒錯,我們現在隻能靜觀其變!”
修和東城衛還有灸萊諸人不知什麼時候也現身在他們身後,正面色凝重地注視着這一切。
這刹那間,天象又有新的異動。
隻見魔氣彙聚的雲眼處忽地又開始順時針旋轉,原本已傾瀉而下的那道濃煙不僅不再朝老魔頭的位置湧去,反倒加快了速度奔向天際,愈來愈快。
甚至隐隐能聽到老魔頭不甘的嘶吼。
“不——離之咒!這一定是離之咒——”
灸萊眼裡亮起興奮的光,“老魔頭的回之咒是不是要失敗了?”
雄哥同樣急切問,“……那他是不是就會離開死人的身體?……回到他自己的身體……”
夏宇腦中像是啪嗒一響,才意識到自己仿佛漏了什麼,他似乎還是不夠心狠手辣,應該提前将老魔頭自己的肉身毀了,這樣才是斬草除根!
但還有什麼,還有什麼是自己遺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