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照醒來的時候，就看見陸洄舟的臉近在咫尺，她眨巴着眼睛，恍惚了好一會兒，不知今夕是何年。

上大學的時候，穆照又做兼職，又趕學業，經常忙起來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上課偶爾打瞌睡，醒來的時候就會看見偷溜過來找她的陸洄舟也在旁邊睡着。那時的他渾身張揚霸道，就連睡覺的時候都不能安穩幾分，頭頂上的幾根頭發倔強地站着。

陽光打到他的臉上，鬓角的絨毛散發着金黃色的暖光。穆照呆呆看着，一時看癡了。忽然，那雙長着濃密睫毛的眼睛睜開。偷看被人逮住，穆照急急忙忙去把他眼皮合起來。陸洄舟閉着眼睛笑出了聲，道：“我不能看你嗎？”

穆照撲哧一樂，想起來那時候也是這樣。當時，陸洄舟的聲音驚動了講台上講課的教授，點名要那兩個睡覺的同學站起來，翹着胡子道：“這位同學，你不應該看她，應該看我。”

穆照被哄笑聲鬧到臉上發燒，陸洄舟卻甩了甩頭發，昂首挺胸，理直氣壯：“我就是來看她的。”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不是說要出差好幾天嗎？”穆照又親手把他的眼皮掀開，露出他那雙帶着笑意的眼睛。

“事情提前辦完了。”

原定出差三天，可是穆照這邊出事，陸洄舟把三天的工作量壓縮到一天，做完自己的那部分工作，把事情扔給陸向南，定了最早的一班飛機飛回來。算起來他将近四十個小時沒有睡覺了，眼皮因為困倦折成好幾折。

穆照爬起來去看田潇湘，人還沒有醒。護工讓穆照先盯一下，她去打些熱水回來。

陸洄舟揉了把臉，坐到沙發上。穆照發現田潇湘的臉已經被擦過了，儀器也都正常，無事可做，就看向陸洄舟。

他坐在那裡，長腿一彎，一隻手搭在沙發背上，另一隻手支着額頭，眼神裡帶着初醒的缱绻，看着穆照，一挑眉。穆照小鹿哐哐撞了一下子，她不确定陸洄舟是不是在邀請她坐過去。扭捏了一下，腳尖蹭着地面，輕輕坐過去靠在他懷裡。

“那邊有消息了嗎？”

“已經聯系上韓立了，他們正在召開緊急會議。”陸洄舟下巴蹭着穆照的發頂，柔軟纖細的發絲刮得他心裡癢癢的。“不得不說，你的方法還是奏效的。”

烏風萬衆矚目的一問，已經将穆照逼上絕路。無論是沉默不言，還是出面澄清，都甩不掉和烏風的關系，這個無端的罵名已經背上了。可是穆照并沒有按照既定的路線走，她另辟蹊徑，選擇第一時間幹脆果斷地當衆拒絕。不拖泥帶水，沒有一點回旋的餘地，反倒是闖出了一條生路。

在穆照發布回複後，風向調轉，居然有人說烏風是追求不成，狗急跳牆，利用輿論逼迫女方就範。還說作為一個公衆人物，在沒有征求同意的情況下，公開自己的心意，這已經不是表達愛意，而是騷擾了。還有人稱贊穆照的勇敢清醒，原則性極強，沒有與謾罵她的粉絲糾纏，反而直指始作俑者，是當代女性的典範。

穆照一聳肩，然後擡頭問道：“你忽然回來，是不是發生了别的事情？”

陸洄舟驚訝：“你知道了？”

穆照點點頭：“已經有人找到醫院來了？”

陸洄舟嗯了一聲，眼底顔色幽深。

上午穆照從消防通道的縫隙中看見了一閃而過的眼睛，當時她還以為是自己眼花。但是後來好像有另一個人出現，與偷窺的人發生了沖突。而那後出現的另一個人，穆照在陸洄舟的公司見過。

“你不用害怕，我安排了一些人在你周圍，不會讓人騷擾到你的。”

穆照始終保持着仰頭的姿勢，她看着陸洄舟說話的樣子真帥，默默保護她的樣子真帥，垂下眼睛看自己的樣子真帥。她靜默片刻，勾勾手指。陸洄舟嘴角露出笑意：“幹嘛……”

話還沒說完，穆照就捏着他的臉頰印在嘴唇上。

“這算是感謝？”

穆照點頭。

“不過……”

穆照以為還不夠，皺眉心道這人怎的這樣貪得無厭！無奈，受人之恩，隻好勉為其難又親了上去，分開的時候發出了“啵”的一聲。

陸洄舟笑意加深，在她的鼻尖上咬了一口，啞聲道：“你回頭。”

穆照不明所以，回頭一看，田潇湘睜眼斜看着他們，眼中盡是鄙視。看穆照回頭，雖然精神不濟，但她還是一個白眼翻上天。根據穆照的經驗，她應該是罵得挺髒的。

“你，你醒啦，什麼時候醒的？”穆照從陸洄舟的身上彈起來。

“在你們兩個纏在一起的時候。”聲音從氧氣面罩的下面傳來，帶着嗡嗡聲，田潇湘虛弱又堅強地噴着毒液。

“你胡，胡說什麼呢。”見田潇湘的視線堅定不移往陸洄舟地下三路招呼，穆照心虛，生怕她說出什麼不得體的話來，趕緊把她的頭掰正，問道：“你現在什麼感覺？”

“飽了。”田潇湘顯然不滿意穆照護食的行為，瞪了她一眼。

“啊？”

“狗糧吃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