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辣燙店裡，幾人一人捧着一個頭大的大碗魚貫入座，穆照道：“說了我請客，你們不用替我省錢。”

俞子京呼噜吸了一大口玉米粉，被燙得龇牙咧嘴：“這個好，今天冷，就該吃點兒熱乎的。”

林修把筷子擦幹淨，面無表情：“還算是有點維生素。”

寒暨微笑道：“麻辣燙有啥不好，我經常吃呢。”

俞子京好奇問道：“美女，你一直這麼猛嗎？這不是你第一次拿酒瓶子打人吧。肯定不是，第一次的話不會這麼穩準狠，一般人下不去手。不過這種人就該教訓一下。你害怕不？”

穆照攪動着碗裡的菜，道：“是怕被人看見，所以我找了一條沒有監控的巷子。”

俞子京、寒暨、林修：……

大姐，我問的是你被臭流氓欺負怕不怕。你……算了，人沒事就好。

又辣又燙，俞子京飽含熱淚，問道：“陸哥幹啥去了，接個電話這麼長時間，面該粘了。”

“陸洄舟，你殺人了？”

陸洄舟把手機拿得離耳朵遠一些，盡量讓聽筒裡面傳出來的噪聲不再攻擊他的耳膜。

“沒有。”

“沒有你刷了七位數的卡，不是花錢封目擊證人的口嗎？”

“我就是買了車。”

“你家沒車嗎？好幾輛車還不夠你開，還買？”

陸洄舟摸摸鼻子，在語氣裡澆灌些許真誠，道：“哥，車是買給你的，送你的生日禮物。”

對面沉默了。

須臾，對方道：“你知道離我生日還有二百多天嗎？”緊接着，沉默的怒吼在陸洄舟的耳邊炸開：“而且，你送我的生日禮物，為什麼刷我的卡。”

用酒瓶開人腦袋的事情還是被江辰知道了，他一下課就來找穆照，眉頭皺得死緊。田潇湘看見江辰，蹦蹦跳跳打招呼：“江辰！”

穆照低頭：“江辰哥。”

江辰跟田潇湘打招呼，然後把穆照拉到一邊問她：“你又把人打了？”

田潇湘怕江辰教訓穆照，站出來聲援：“打人怎麼啦，那種人不該打嗎？也就是我當時沒在那，要不然他不可能第二天就出院。臭流氓，敢在太歲頭上動土，我不打得他媽都不認識他。”

江辰一個頭兩個大，一個莽撞，還有一個煽風點火隻知道添亂的，沒有一個省心的。他語氣有些急：“我跟你說過吧，做事不要不計後果，首先保護好自己，不能洩一時之憤，把自己搭進去。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還有，我告訴過你，别打頭。胳膊、腿、後背都可以。打頭力氣大了要出人命的。”

田潇湘插嘴：“情急嘛，誰還顧得上受力分析，當然是逮到哪打哪了。”

江辰瞪了田潇湘一眼，讓她别搗亂。

穆照低頭聽着，忽然想到什麼，好像笑了一下，輕聲道：“我知道了。江辰哥。”

要說江辰和穆照從小認識，見過她天真爛漫最純真的笑，見過她搞破壞以後竊喜的壞笑，見過她沒心沒肺的開懷大笑，見過她喜極而泣的又哭又笑，見過她無力掙紮後的苦笑，見過她自我保護的冷笑。但是今天這種笑，好像是冰封許久的冰山，被山體内的岩漿破了一個口子。雖然現在表面上看不出來，但是乳白色的熱氣已經從裂縫中溢出。總有那麼一天，滾滾岩漿會噴薄而出。

江辰有點懵，他都做好穆照還是和以前一樣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了，忽然這麼一笑，節奏都給打亂了，他道：“我，我下午沒課，請你們吃飯壓驚。”

“我不去，我有事，我有課！很重要，不能翹課！寶貝你知道的！很遺憾，我不能去了！你們吃好喝好，不用管我。江辰，我走了！”田潇湘一口氣蹦出一大堆話，抱着書跑遠了。

穆照知道她是不想和江辰一起吃飯。

江辰比她們大幾歲，又照顧慣了穆照。雖然穆照是一個很讓人省心的人，但是這麼多年下來，江辰是又當爹又當媽，一開口就免不了帶出父母的口氣，連帶着田潇湘也聽了不少教導。所以一聽說跟江辰找吃飯，她瞬間沒有胃口，找了個借口落荒而逃。

這是江甯大學邊上一家新開的飯館，正是吃飯的時間，人很多。穆照把菜單推給江辰：“我兼職攢了一點錢，這頓我請你。”

江辰看着菜單沒說話，點了幾道營養豐富、口味适中的菜。

“那件事後來怎麼處理的？他找你麻煩了嗎？”

穆照喝了一口水，道：“當時還有一個我們學校的校友，他的家人出面，沒有什麼麻煩。”

“還有一個人？擺平這種事不簡單，改天去謝謝人家。”

穆照看他一眼，然後點頭。

“那人誰啊？我認識嗎？”

“好巧啊，穆照。”

穆照眼瞧着陸洄舟直挺挺朝他們這桌走過來，兩手撐在桌子邊上，幾乎彎成九十度，身上的挂件丁零當啷響個不停。他看着穆照，唇邊綻開一個笑容，笑得人畜無害，卻像一頭年輕的獅子，正在抖動脖子上的鬃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