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擡手,松了松寝衣領口的盤扣。
溫棠适時開口,“爺,您明兒若得了空,可能去二爺那兒走一趟?”
秦恭解扣子的手頓住了,側過頭,“嗯?”了一聲
溫棠索性将二房那點子事兒挑明了說,内帷之事本不該拿來煩擾他,可二爺那人,唯獨最怵他這個大哥,想着蘇意今早那副強打精神的模樣,若因這事讓夫妻倆生了嫌隙,實在不值。若秦恭肯出面敲打二爺一句,頂旁人折騰百句。
溫棠,“爺,您就提點二爺一句。您也知道,表妹那性子,敞亮人兒,哪裡是會使那等陰私手段的?二爺素來敬重您,您的話他肯聽。”
她一邊說,一邊輕輕扯了扯他寝衣的袖子。良久,秦恭才點了頭。
“就知道爺最同通情達理了!”溫棠露出喜色,然後親昵地依偎過去,挨着他臂膀,又殷勤地給他添茶。
秦恭這回沒接。她都有好幾日沒這般主動給他寬衣奉茶了,今日這茶水,倒是一盞接一盞。
溫棠見他沒動,又蹭近些,仰起那張嬌豔的臉龐,“爺,您識人廣,識得的青年才俊多,也幫四妹妹留心留心,看看哪家公子堪為良配?”
她想着趁熱打鐵,把四姑娘的事也一并提了。
秦恭掃了她一眼,一言不發地起身,背影意思再明顯不過,該歇了。
值夜的丫鬟進來,熄了燭火。
溫棠也跟着上了榻,兩人各蓋着一床錦被。
秦恭平躺着,阖着眼。黑暗中,身側的動靜卻異常清晰,耳畔是她帶着點嬌氣的低喚。
溫棠覺得今晚可能是沒戲了,撇撇嘴,想縮回自己被窩,他身上又硬又熱,貼着硌人。
“會留意。”
黑暗中,他低沉的聲音響起,三個字緩解了她的煩惱。
“爺,您真好。”溫棠立刻順杆爬,将溫軟的身子依偎過去,輕輕靠在他肩頭。
這是自然,秦恭無聲地颔首。
溫棠又軟語溫存地恭維了幾句,這才心滿意足地挪回自己的位置。
昏暗裡,半晌沒了動靜,秦恭緩緩側過頭,借着帳外透進的月光,看了枕邊人安靜的睡顔幾眼。
——
皇帝的萬壽節将近,内外俱是喜慶。
天子壽辰,普天同慶,街巷張燈結彩,官府預備着施粥散米,圖個四海升平的吉利。
宮外的臨江樓上,雅間内亦是言笑晏晏。
二皇子,通身的富貴氣派,正與兩人對坐品茗。
“秦大人怎麼還沒到?”二皇子笑着抿了口茶。
章堯掀眼,唇角的笑恰到好處,,“殿下,秦大人方才被陛下召入宮中了,恐是萬壽節前有些差遣要議。”
二皇子意味深長地看了章堯一眼,“诶,秦大人果真是個大忙人,想請他一同品個茶,倒真不易。”
又閑談片刻,二皇子起身。
走到一樓,
倚門相望的溫知意聽見裡邊的動靜,扭過頭來,打頭的二皇子瞧見這張帶着幾分熟悉感的臉,眉梢微挑,目光轉向江道。
江道拱手,“殿下,這是拙荊。”
溫知意也反應過來這人是誰,是一直跟江道聯系交好的當朝皇子,她上前行禮。
二皇子看着這個美人低頭的樣子,是美,卻想起了秦恭夫人,這位依稀與秦恭那位夫人有幾分相似,但身段過于單薄,臉色也蒼白沒血色。
而秦恭那位,身段豐潤,面若桃花,藏着小婦人的妩媚風情,又摻着點兒野勁兒。
行禮時規規矩矩,可偶爾撞上他的目光,那裡面不是畏懼,倒像是,帶刺兒。
眼前這個,寡淡了。
二皇子那點賞美的興緻頓時淡了,随意點了點頭,“夫人請起。”
溫知意卻心頭一跳,她是個敏感的女人,本能地感受到了男人打量的目光。她如今的這張臉美得驚人,身段又是時下最推崇的弱柳扶風,男人見色起意實在尋常。
眼前這位天潢貴胄,自然也不例外。她的美貌,還是太惹眼了。
溫知意往江道旁邊躲了躲。
二皇子将她這瑟縮的舉止看在眼裡,最後一點兒興味也徹底沒了。可惜了,白白沾了那麼丁點相似,卻無半分神韻。秦恭那位夫人,看着他的目光,可是帶勁兒的。
二皇子大步離去。
溫知意這才舒了口氣,擡起頭來,卻見一個長相極為昳麗的男子站在面前,目光也落在自己臉上。
江道,“章大人,在下與内子告辭。”
章堯颔首淡笑,“慢走。”
江道帶着溫知意出了臨江樓,才低聲問,“你怎麼來了?”
溫知意其實是跟着他,疑心他去找他那妹妹,嘴上卻道,“來尋秦恭。”溫知意扯謊,想叫他吃醋。
江道隻覺一陣頭痛。這女子當初救他時,柔弱純良,如今卻像是變了個人,心思越發難測。
溫知意從他臉上又看到了那熟悉的,帶着疏離的無奈,心下一懵,她在這個世界可是京城聞名的才女貴女,還擁有如此的美貌,他這是什麼意思。
溫知意委屈頓生,“我來瞧瞧我的夫君在外可吃得安好,睡得安穩,不行麼?你都有幾日未歸府了?”
他讓她獨守空房,秦恭卻戴着她與他的定情平安鎖!
其實這幾日,溫知意白日都會鬼使神差地來到臨江樓附近,秦恭約了她幾日卻又沒了下文。雖已決心放下,可還是忍不住怨怼,世間男子是否皆薄情。
但是直到前兒,她在臨江樓瞥見秦恭腰間那枚平安鎖,他如今有了妻子,不便再見她,那幾日的相約,原是一場無聲的告别。
昨日對鏡自照,她與溫棠眉眼間有三分相似,秦恭不敢再會她,也是怕對不住溫棠。
可她不能選他。
她要救贖的人是江道,前朝皇子。
——
秦府,
溫棠好端端地紮了下手,血珠子冒了出來,
“哎喲,您放下來,哥兒姐兒的小衣裳,我來做。”周婆子急急搶過針線。
“再過幾日要随大爺進宮赴宴呢,好生養足精神才是正經。”
周婆子像是想起什麼,帶着幾分忌憚,“進宮時,咱們離那個二皇子,可得遠些。”
“那面相瞧着就叫人不舒坦。”
這個人跟大爺有舊怨,往年私下裡撞見,他那眼神掃過來,總讓随侍在溫棠身邊的周婆子頭皮發麻,心驚肉跳。
敬而遠之的好。
不然,總叫人......心裡頭不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