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甯的遺體在次日傍晚到達綿城,送往安排好的殡葬館,葬禮定在第二天上午進行。
那晚,聽雨沒有回家,在媽媽的遺體旁守了整整一夜。
她一身黑衣跪在遺像跟前,拿出早早準備好的信,一封一封,一字一字地念出來,眼底沒有眼淚,隻有釋然的微笑,她知道媽媽此刻正在天上看着她。
“媽媽,你記不記得小時候我很調皮,經常和同學打架,老師說我前途堪憂,隻有你堅定地站在我這邊,你說我的女兒絕不會無緣無故欺負别人,她一定有她的理由,因為她是一個善良又真誠的好孩子。那時候我覺得自己特别幸運,因為我擁有一個無條件支持我的媽媽,我有你就足夠了。”
“後來你生病了,病情惡化得很快,反反複複的折磨着你,可是隻要我出現,你還是會強行擠出一絲笑容,我知道你不想讓我擔心,但你不知道很多次我在治療室外看着你痛苦掙紮,我真的好想替你承受這份痛苦,哪怕用我的生命換你的健康,我也覺得值得,因為我的命是媽媽給的。”
說到這裡,聽雨哽咽了,閉着眼睛調整情緒,緩了很久才重新看向靈台上媽媽的遺照。
年輕的宋甯淺笑生花,相貌與聽雨有八九分相似,她生性溫和,不争不搶,身上有一種歲月靜好的美。
照片的提供者是秦微的爸爸秦沐陽,正是這張夾在書裡多年的老相片,他總在夜深人靜時拿出來細細端詳,一邊感慨過往的美好,一邊懷念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和他深愛的女人。
這份刻骨銘心的愛從未因逝去的時光而消退半分,三十年前分别後兩人再未相見,沒想到重逢已是陰陽相隔。
*
正廳氣溫偏低,門口刮進陣陣涼風,卷着下雨天的悶熱黏膩。
聽雨聆聽着雨滴輕輕敲打屋檐的聲音,注意力被門外打電話的秦微吸引,他面色冷峻,似乎遇到什麼棘手的事。
他是真的很忙,事業上的全面開花意味着他所付出的努力也成倍暴漲,即便如此他依然放心不下聽雨,仿佛隻有守在她的身邊才能做到真正的心安。
“媽媽。”聽雨面露甜笑,害羞又認真地向她介紹秦微,“我有了一個不像舅舅的舅舅,他有時候像長輩,有時候像男朋友,我也不知道該如何定義他的存在,如果非要用一個詞形容,那就是安全感,因為隻要他在我身邊,我什麼都不怕。”
一番話說的她臉都紅了,聽雨摸摸滾燙的小紅臉,自欺欺人地念叨:“難道又發燒了?”
情窦初開的小姑娘分不清愛與依賴的區别,她隻知道自己并不讨厭他的靠近,甚至親密時還會忍不住心跳加速。
“臉怎麼這麼紅?”處理完公事的秦微回到她身邊,見她面頰潮紅,下意識用手背觸碰,眉頭輕蹙,“有哪裡不舒服嗎?”
聽雨輕輕搖頭,小聲問:“你忙完了?”
“目前是。”
“如果你有要緊事不用非在這裡陪我,我一個人也可以。”
他幾乎脫口而出,“有什麼事能比你要緊?”
她呆愣的眨眼,後知後覺聽懂是情話,羞澀的起身朝衛生間的方向逃跑。
秦微條件反射地跟上,乖乖守在衛生間外,見她出來後立馬擋在身前,脫下外套罩在她的身上。
“舊病未愈,不能再着涼。”
聽雨也不想以頹靡的狀态送媽媽離開,順從的套上外套,朝前走了兩步,倏然轉身,前額撞上男人的胸口,雙手抱緊他的腰。
還沒完全從繁瑣公事中脫身的秦微僵了兩秒,彎下腰抱住她,很多時候她不發一言他也能猜到她想要什麼。
比如現在,她需要他的溫暖。
“剛才和阿姨說了什麼?”他在她耳邊問。
她抿唇一笑,“說你的壞話。”
秦微戲谑道:“給你一個晚上說得完嗎?”
聽雨昂頭,小嘴一張一合,“你終于知道自己有多混蛋了。”
他下意識環顧四周,沒人,想吻她卻忍住了,到底是在莊重肅然的殡儀館,對逝者應有基本的尊重。
“葬禮的事通知你爸了沒?”
聽雨堅定搖頭,“他的出現隻會給媽媽添堵,我不歡迎他。”
秦微表示理解,繼續問:“綿城還有其他親人嗎?”
“沒有。外公外婆很早離世,爸媽離婚後我也不和爺爺奶奶往來,因為他們在這段婚姻裡從始至終沒有替媽媽說過一句話,反而對小三上位的新媳婦無比熱情,我讨厭他們的冷血和虛僞。”
提起新媳婦,秦微的表情有些微妙,“其實長輩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