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月光冷冷地灑進來。
過了許久,久到柏知賀以為她不會回答了,宋梨才緩緩轉過身,背對着他,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聲音低沉而空洞,帶着一種難以言喻的疲憊和……自我厭棄:
“恰恰相反,”她的聲音輕得像歎息,卻重重砸在柏知賀心上,“我是他的幫兇。”
時間仿佛倒流回上個月初的那個深夜。
就在宋梨鼓起勇氣問柏知賀“喜不喜歡自己”的前一個星期,她因為跟何霜霜她們出去玩,回來時已接近淩晨一點。
玄關的架子上挂着爸爸的公文包。
就在她換鞋時,那公文包突然震動了一下,發出微弱的嗡鳴——是爸爸的手機忘在裡面了。
鬼使神差地,她把那部冰冷的手機掏了出來。屏幕似乎有感應般自動亮起。她無意窺探,視線卻像被磁石吸住,牢牢釘在屏幕上那條赤裸裸的文字上:
——今晚很愉快,下次早點過來,我給你做晚飯。
那一瞬間,宋梨感覺自己的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後又被重錘猛擊!
震耳欲聾的心跳聲在寂靜的玄關裡瘋狂鼓噪,血液似乎都湧上了頭頂,讓她頭暈目眩,四肢冰涼。
一種強烈的、近乎本能的沖動驅使着她,手指顫抖着,輸入了那個和媽媽手機一樣的密碼——她的生日。
屏幕解鎖了。
沒有備注的聊天框裡,消息并不多。
但每往上翻一條,她的心就沉下去一分,寒意便加重一層。那些親昵的稱呼,那些暧昧的暗示,那些她從未想過會從父親口中說出的甜言蜜語……像一把把淬毒的匕首,将“完美父親”的表象戳得千瘡百孔。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隻是一分鐘,也許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她僵硬地擡起頭,像一尊冰冷的雕塑。然後,她看到了——
父親,宋牧陽,穿着睡衣,震驚地、甚至帶着一絲驚恐地,僵立在樓梯的陰影處。他顯然看到了她手中的手機,看到了她臉上那如同世界崩塌般的神情。
四目相對的瞬間,宋梨胃裡一陣劇烈的翻江倒海,一股強烈的惡心感直沖喉嚨!
她忍不住彎下腰,幹嘔起來。
她人人稱贊、與母親恩愛美滿的“好爸爸”,出軌了。
這個肮髒的秘密,像一顆毒瘤,深埋在她心底。她無法對任何人提起,尤其是她那位深愛着丈夫、以家庭幸福為傲的母親。
她是知情人。
她成了這場背叛的沉默見證者。
她,在某種意義上,成了父親這場不忠的……幫兇。
小白暫時寄養在了宋梨家。柏知賀一是擔心柏崇言發現被他破壞的狗屋情緒失控時會遷怒于無辜的小白;二是小白的狗屋修繕需要時間。
宋梨想:不僅是小白需要寄養,柏知賀也要,不然回去指不定被他爸怎麼削。
可柏知賀仿佛知道她所想,“我沒關系,你不用擔心我。”
對此,宋梨回了一個白眼。
徐茜女士曾心血來潮想養貓,興緻勃勃購置了全套頂級寵物用品——豪華貓爬架、自動飲水機、各種造型的貓窩,結果新鮮勁兒過了就把養貓的事徹底抛在腦後,所有東西都原封不動地在儲藏室角落積灰。
宋梨之前能帶走的玩具、食盆水碗都打包送給了小白,剩下一個體積龐大的、形似小城堡的豪華貓窩,原本以為隻能繼續吃灰,如今卻正好派上了用場,被安置在宋梨房間外的陽光露台一角,成了小白臨時的“行宮”。
第二天清晨,陽光剛透過薄紗窗簾灑進來,宋梨就給柏知賀發了條信息:
【分量十足、氣味感人,快來處理,過期不候。」
信息末尾,她還附上了一張小白無辜蹲在“傑作”旁的照片。
柏知賀那邊隻回了一個簡潔的‘好’。
直到下午三點多,門鈴聲才響起。
張姨開門,柏知賀走了進來。宋梨在坐在客廳邊喝果汁邊翻看琴譜,聞聲擡頭看去。
隻一眼,她捏着琴譜邊緣的手指就微微收緊。
柏知賀嘴角破了皮,結着暗紅色的血痂。
更刺眼的是他左側臉頰上,還殘留着幾道未完全消退的、微微紅腫的指痕,邊緣甚至有點泛青。
不用問,昨晚那場“狂風暴雨”的激烈程度,遠超她的預料。
柏知賀被她直勾勾的、帶着審視和冷意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識地想側過臉避開她的視線,坐到距離她最遠的沙發上。
宋梨站起身,幾步就跨到他面前。
她一手撐住他身後的沙發高背椅,身體微微前傾,形成一種不容置疑的壓迫感。另一隻手則帶着點不容抗拒的力道,直接撩開了他額前刻意垂下來遮擋的柔軟黑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