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老師将那份印制精美的校級三好學生申請表放在宋梨面前時,臉上帶着欣慰的笑容。“宋梨,這是之前說好的,你的成績和表現都當之無愧。剩下的流程,隻需要宋總和校董會那邊打個招呼确認一下,這份榮譽就闆上釘釘了,你的履曆又能添上漂亮的一筆。”
宋梨接過表格,指尖在光滑的紙面上劃過,隻是淡淡地點了點頭。
這份榮譽固然重要,但她此刻的重心,早已完全傾斜到了即将到來的全國小提琴比賽上。
比賽的初賽和複賽都在遙遠的南方省份舉行。
宋梨認床的毛病在陌生的酒店裡被無限放大。
無論多麼奢華的套房,多麼柔軟的床墊,都無法安撫她那顆挑剔的神經。
夜複一夜,她躺在床上輾轉反側,聽着空調低沉的嗡鳴,盯着天花闆上陌生的紋路,意識無比清醒,身體卻疲憊不堪。
睡眠像狡猾的精靈,總是在她即将抓住時溜走。
連續幾天的失眠像一層陰霾籠罩着她,雖然憑借強大的意志力和紮實的功底,她的演奏并未出現明顯失誤,但那種深植骨髓的疲憊感和睡眠不足帶來的神經緊繃,讓她時刻處于一種易燃易爆的狀态。
壓力如同實質的巨石壓在胸口,任何一點微小的不順都可能成為點燃她怒火的火星。
她感覺自己像一根被拉緊到極限的琴弦,随時可能崩斷。
好在,最終的決賽舞台,就在本市那座久負盛名的歌劇院裡。熟悉的環境,讓她緊繃的神經得到了一絲微弱的喘息。
“宋梨!宋梨!”
夏月光得知決賽地點後,眼睛亮得像星星,抱着琴盒追在她身後,“決賽那天我可以去看嗎?我好想去現場看你演奏啊!求求你了!”
暑假期間,為了多賺點錢給母親買藥,夏月光把便利店的兼職從晚上調到了工資更高的後半夜。
宋梨看着她眼下日益明顯的青黑,隻覺得為了那多出來的幾百塊錢熬通宵,簡直是世界上最不劃算的買賣。
“想來就來吧。”她沒有回頭,聲音沒什麼波瀾,算是應允了。
決賽的賽制很特别,五名闖入決賽的選手将穿插在知名交響樂團的演奏之間進行個人展示。
這種形式對選手的臨場發揮和心理素質要求極高。柏知賀
更關鍵的是,決賽門票一票難求,早已被搶購一空。主辦方給每位選手贈送了兩張親友票。
宋梨拿到那兩張印制考究的門票,看都沒看,直接塞給了眼巴巴的夏月光。“都給你了”。她語氣随意,仿佛隻是遞出兩張普通的紙片。父母事業繁忙,未必能抽出時間,即便來了,自然也不需要她操心票務。
夏月光捧着那兩張票,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手指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真……真的嗎?宋梨!真的都給我嗎?”她反複确認着,聲音帶着難以置信的雀躍,“我……我可以帶媽媽一起去嗎?她一直想聽我拉琴,可惜身體不好……她肯定特别特别想聽你這樣的高手演奏!”
“不要就還我。”宋梨作勢要拿回。
“要要要!”
夏月光像護着寶貝一樣把票緊緊捂在胸口,臉上綻開一個巨大無比的笑容,眼睛彎成了月牙,連聲道謝,“謝謝你宋梨!真的謝謝你!柏知賀他肯定也會去的吧?到時候我們一起在台下給你加油!聲浪絕對最大!”
宋梨沒有接話,隻是轉身調試着自己的琴弦,留下夏月光一個人沉浸在巨大的喜悅中。
決賽的日子如期而至。
歌劇院後台燈火通明,彌漫着化妝品、松香和緊張的氣氛混合的氣味。宋梨已經化好了精緻的舞台妝,換上了專門為決賽定制的演出服——一襲剪裁利落、綴有暗紋的黑色短裙,襯得她肌膚勝雪,氣質清冷如月。
她小心翼翼地将自己那把價值不菲的小提琴放入選手休息室的專屬櫃子裡,仔細鎖好。時間還早,她決定先回到觀衆席,等待輪到自己上場時再去後台準備。
穿過側幕走向觀衆席,她的身影立刻吸引了周圍的目光。
李佳妮誇張地捂住嘴,眼睛放光:“哇!宋梨!你今天也太美了吧!像黑天鵝一樣!”
“謝謝。”宋梨微微颔首,目光掃過座位。
何霜霜、李佳妮都來了,讓她意外的是,張琴琴竟然也在,像個安靜的影子縮在何霜霜旁邊的角落裡。何霜霜似乎對張琴琴的興趣持久得異乎尋常,像帶着一個新奇的玩具,去哪裡都要帶着。
夏月光果然帶着她媽媽來了。
夏媽媽坐在夏月光身邊,大熱的天,卻戴着厚厚的帽子、口罩,身上裹着長袖外套,整個人縮在座位上,顯得異常單薄。
她時不時低低地咳嗽兩聲,氣息微弱。夏月光正拿着節目單,小聲地、耐心地給媽媽介紹着上面的曲目和樂團。
宋梨在她們身邊的空位坐下。
何霜霜立刻親昵地湊過來,幾乎是貼着她的耳朵,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低語,帶着一絲隐秘的得意:“宋梨,告訴你個好消息。這次評委裡有個韓阿姨,是我爸的老相識了!她家公司剛跟我家簽了個長期大單,昨晚還一起吃了飯呢。我特意跟她提了你,她很欣賞你的才華……”
她的暗示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