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是否撒嬌的問題,宋梨追問了一天也沒有問出個所以然。
國慶節第三天,小提琴比賽的總決賽開始了。
柏知賀給她發了一條消息。
【我考完試會盡快趕回來。】
配了一個背着書包奔跑的小雞仔表情包。
宋梨指尖懸在手機屏幕上方,猶豫了片刻。
最終,她還是删掉了輸入框裡那句顯得過于輕描淡寫的“隻是一個小比賽而已”。
她抿了抿唇,指尖輕點,隻回了一個簡潔的“好”字發送過去。
屏幕微光映着她平靜無波的眼眸,仿佛剛才那點微小的糾結從未發生。
“柏知賀這次的競賽好像很重要呢,”夏月光的聲音适時響起,帶着點了然的笑意,像是有心靈感應般接上了宋梨未宣之于口的思緒,“我昨天就跟他說了加油了。”
宋梨沒應聲,隻是将手機塞進随身的帆布包裡,布料發出輕微的摩擦聲。
可那小小的電子設備仿佛帶着灼人的溫度,僅僅幾分鐘後,她又忍不住将它掏了出來,金屬邊框在掌心留下微涼的觸感。
她盯着那個熟悉的頭像,指尖在虛拟鍵盤上緩慢而堅定地敲下“加油”兩個字,又遲疑了一下,在表情庫裡翻找片刻,點了一朵象征祝福的玫瑰圖标,發送。
屏幕的光在她臉上短暫地亮了一下,随即暗下去。
她心裡泛起一絲陌生的情緒——自己似乎從未将柏知賀的事真正放在心上過。
記憶中,這大概是第一次對他說“加油”。
也許正是因為她長久以來的冷淡和疏離,那個總是帶着陽光笑容的少年,才會用那種近乎撒嬌的方式來博取她哪怕一絲一毫的關注吧?
與此同時,遠在另一個城市的競賽考場外,正準備進場的柏知賀毫無征兆地打了個響亮的噴嚏。他揉了揉鼻子,困惑地小聲嘀咕:“誰在背後罵我?”
“下一位參賽者,宋梨!”主持人的聲音透過麥克風清晰地傳來。
宋梨抱着她的小提琴盒,步履沉穩地走上露天舞台。
午後的陽光毫無遮擋地傾瀉下來,熱浪蒸騰。
她穿着一身包裹嚴實的防曬服,帽子拉得很低,臉上戴着大口罩,隻露出一雙清冷如寒星的眼睛。
主持人看到她這身“裝備”,明顯愣了一下,目光在她臉上逡巡片刻,才客氣地開口:“同學,麻煩摘下口罩,我們需要核對一下身份信息。”
宋梨沉默着擡手,利落地摘下了口罩和帽子。舞台強光刺得她微微眯了下眼,烏黑的長發瞬間垂落肩頭,露出一張白皙精緻的臉。主持人仔細對照了一下手中的照片,确認無誤後,才示意她可以開始演奏。
整個過程,宋梨臉上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仿佛隻是完成一道既定程序。
琴弓搭上琴弦,悠揚而富有穿透力的琴音瞬間流淌出來,蓋過了場下些許嘈雜。
她沉浸在自己的音樂世界裡,每一個音符都精準而飽滿,帶着一種冷冽又動人的力量。
一曲終了,宋梨微微鞠躬緻意。
夏月光早已等在舞台邊,她小跑着迎上去,臉頰因為激動和炎熱而漲得通紅,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幾縷發絲狼狽地貼在皮膚上。
“宋梨你彈得真棒!”
她的聲音帶着由衷的贊歎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喘息。
夏月光第一次參加這種規模的露天比賽,毫無經驗,此刻正承受着雙重煎熬:緊張讓她的心跳如擂鼓,而毒辣的陽光更是火上澆油,她穿着長袖長褲的演出服,整個人仿佛被裹在一個蒸籠裡,皮膚燙得驚人,很難分辨那紅得發亮的臉蛋是源于羞怯還是瀕臨中暑。
宋梨利落地将小提琴收回盒中,目光掃過夏月光汗如雨下、眼神都有些發虛的樣子,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她感覺夏月光随時會像一根被曬蔫的草,軟綿綿地倒下去。
宋梨迅速拉開自己的帆布包,在裡面翻找起來,動作帶着點不耐。
很快,她摸出一個包裝完好的藍色冰貼,“刺啦”一聲撕開包裝,看也不看,擡手“啪”的一聲精準地将那片帶着清涼凝膠的貼片按在了夏月光滾燙的額頭上。
突如其來的冰涼激得夏月光一個激靈,舒服得差點哼出聲。
“你暈了受罪的是我。”
宋梨的聲音依舊沒什麼溫度,仿佛隻是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她拉上琴盒拉鍊,将包甩到肩上。
夏月光頂着那片醒目的藍色冰貼,配上紅彤彤的臉,模樣顯得有些滑稽。但她卻咧開嘴,露出一個感激又帶着點傻氣的笑容,冰涼的觸感讓她精神一振:“謝謝你!感覺好多了,真的!我會加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