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上姜早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三個月前周景初酒吧周年慶傅澤桉喝醉了的事來。
她看着窗外勻速向後移動的街景,沒有任何預兆地開了口:
“傅澤桉,那次去你家我看見你房間裡的畫了。”
傅澤桉本來挺随意地坐着,聽見這話後心跳霎時漏了一拍,連帶着身子也微微坐正。
他極力控制住自己正怦怦加速跳動的心,快速調整了一下表情,想讓自己的震驚看上去并不明顯。
做完這一切後他的眼神才慢慢看向姜早,努力穩住聲線:
“你看到了?”
現在他才發現充斥自己内心更多的不是震驚而是恐懼。他是害怕的,他不知道姜早發現了這件事會是什麼樣的反應。
不管怎樣,都是他騙了她這麼久。
他下意識的反應背叛了他,姜早全都看在眼裡。下斂的睫毛在眼皮投下一層陰影,姜早歎了口氣,再擡眼時眼中都是疲憊。
“你的房間都是黑白灰,那麼一幅色彩鮮豔的畫想看不到都難。”
說着她又笑了笑,隻是這笑怎麼品都覺得有股苦澀意味,聽得傅澤桉心裡更沒底了,他想全部招了。
“其實……”
“其實那幅畫是顧小姐送給你的吧。”
“還有你車鑰匙上的那個挂件。”
姜早也沒想到她會如此平靜地說出這兩句話,明明她很在意的不是嗎?
如果不是今天店主老奶奶的提醒她可能真的快把這件事給忘了。
因為這段時間實在太甜蜜了,讓她以為他們之間真的已經再無阻礙。
可是他的房間裡現在還放着她送給他的畫,說不定還是她親手畫的。
他的車鑰匙上現在還挂着她送的那個與他格格不入的挂件,即使已經磨損得看不清上面圖案。
這得多喜歡啊?
傅澤桉不知道事情是怎麼扯到顧淳熙身上的,可看見姜早越來越難過的神色他知道他們兩人之間肯定存在着什麼沒有解開的誤會。
再仔細想想姜早話裡的意思。
她現在是在吃自己的醋嗎?
怎麼這麼可愛啊。
想到這兒傅澤桉十分過分地,很不合時宜地笑出聲來。這笑聲把雖然一直在前排默默開車實則把兩人的話聽得一清二楚的陳辰都搞懵了。
老闆是想死嗎??
果然,姜早更是一句多餘的話都不想跟傅澤桉說,隻讓陳特助靠邊停車。
陳特助為難的眼神被傅澤桉從後視鏡中看見,他在詢求傅澤桉的意思。
傅澤桉極小幅度地朝着後視鏡搖了搖頭,還不怕死地拉過姜早一隻手揣進兜裡攔住她想開門的舉動。
姜早想掙脫卻被傅澤桉牢牢抓住,便一雙眼睛幽怨地盯着他,眼眶裡已經含着水光。
“你根本一點都不重視我們的感情。”
不是歇斯底裡的,甚至一點起伏都沒有,仿佛在說一件與她毫無關系的事,像是已經打定主意要放棄。
話音剛落,眼淚就順着臉頰流下來。感受到濕潤,姜早倔強地偏過頭,生生把餘下的眼淚憋了回去。
看見姜早臉上的淚水傅澤桉徹底不知道怎麼辦了。他本來想直接等陳辰把他們送回他家,然後再把那幅十四年前她自己畫的畫重新放在她手中。
但現在必須快點解釋清楚。
他嘴邊挂着一個燙嘴的稱呼,已經好多年沒有叫過了,加上這時候前面還坐着陳辰。他總覺得他這個年紀的人說出來怪矯情的。
可是他管不了這麼多了。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與平常無異,他缱绻地望着她:
“夏天妹妹,你怎麼還沒反應過來?”
說完他清楚察覺到自己的臉正燒得慌。他慶幸于現在外面的天已經昏暗,也暗自祈禱姜早看不見他慢慢紅起來的臉。
這時的姜早确實沒有空閑關注他的臉有沒有變紅,因為她自己也自顧不暇。
聽見那個熟悉的稱呼後,姜早幾乎是定在了原地,就連呼吸也跟着滞住。下一瞬,那些被她忽視的細節全都争先恐後地湧入她的腦海。
初見時他那情緒複雜的眼神
入職第一天帶她去那家鋪子
聚餐時幫她攔下有芒果的甜品
逛家居市場時的那隻兔子
把自己的生日設成鎖屏密碼
他那令人熟悉的習慣性動作
還有張婉清透露過多次的“他喜歡你這麼久”
……
這些都是因為他就是小時候的那個玩伴,而自己卻把他忘得一幹二淨。
她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可能,隻是她很難将現在叱咤商界的傅澤桉和當初那個被小孩兒們欺負的阿樹聯系在一起。
現在想想,卻早就漏洞百出。
愣怔了好一會兒,姜早的眼神才慢慢聚焦,眼前的傅澤桉也慢慢和小時候那個阿樹重疊起來。
原來他們是同一個人。
原來他一直都有把她好好放在心裡。
原來她才是理虧的那個人。
忘了他不說,還把自己誤以為是他念念不忘的白月光,還差點想……
她才是感情中更草率的那個人。
深深的愧疚和無力在姜早心裡像野草一樣瘋狂蔓延很快脹酸了她的眼睛,她瘋狂眨眼想将眼裡的水汽蒸發。
卻看到傅澤桉擡起另一隻手輕輕摸在她的眼下,他的聲音還是很溫柔:
“怎麼又要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