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主人見她可憐,便好心地給了她兩個饅頭,姜映真接過,“謝謝大叔。”
她一想到還有水歸甯和宋命還在等她,便忙按原路返回。
大老遠地,姜映真瞥見了昨日的仆役。那幾人也瞧見了她,頓時眼睛一亮,像是找到了獵物的蹤迹,向她飛奔而來。
姜映真下意識拔腿就跑。
然而為時已晚,仆役大步流星,一隻手捏住她的肩膀,嚷嚷道,“你跑什麼?”
另一個人擡袖擦汗,“怎麼隻有你一個人,另外兩個呢?”
姜映真隻道,“官爺,我不知道。”
仆役不似昨日的嚣張,目光憐憫,解釋來意,“田秀才已經知道清河村的事,正是他派我們前來尋人的。”
許是饅頭太燙的緣故,她一不留神,雪白饅頭從袖中滑落,直直地滾落在地。
田秀才五十歲年紀,頭紮幞頭,挽一烏木發簪,外穿沉色圓領袍,單論打扮,算是整個四方鎮少有的體面人。
“田秀才,那三名孩子,奴才已經安妥找回。可是,兇手......壓根找不見人。”仆役恭敬禀告。
對于清河村的慘案,田秀才半驚半怒。
到底是何方神聖,敢在他眼皮底下動手!
膽大包天!
田秀才濃眉緊鎖,面色愠怒,其餘人立在一旁戰戰兢兢,不再多說一句話。
歹徒屠了清河村,卻連一刀一劍也沒留下,一群人憑空出現,又憑空消失,屬實令人費解。
若說幸運,必然是找回的三個孩子,他們手無縛雞之力,卻能逃脫歹人摧殘。
一想到清河村被屠了幹淨,田秀才的腦袋便嗡嗡地疼。田家雖算不上萬貫家财,養活三個年幼孩子,還是綽綽有餘的。
然而,這件事過于惡劣,若讓其餘人知道,指不定會鬧出什麼驚慌。
田秀才一邊封鎖消息,一邊派人騎馬向知縣禀告。
田府,屋檐下的一棵樹上,挂了幾隻鳥籠。冰天雪地之中,籠中的綠色鹦鹉格外鮮豔。
水歸甯神态别扭,小小的臉上寫滿了不情願,這裡是田好蝶的家,若不是真真硬要拉她,她才不肯踏足一步。
三名孩子從檐下經過,綠色鹦鹉咕哝,“來客人了。”
這般新奇的事物,沖淡了水歸甯的幾分悲痛。
“這是田姑娘七歲時,田秀才花了一兩銀子從城裡買來的,可惜,田姑娘隻新鮮了一個月便不要了。”仆役見這幾名孩子好奇,便笑着解釋。
“那隻畫眉鳥是上個月買的,好在,田姑娘對它有幾分興趣。”
不知怎麼的,水歸甯的眼睛又酸又澀。她吸了吸泛紅的鼻子,勉強承認了殘酷的現實。
田好蝶的家境遠比她好。
如今,一把火,将她曾經擁有的東西全部奪走。
什麼也沒有了。
仆役引着他們往裡走,姜映真暗自将路線在心中記下。
水歸甯眼睛紅彤彤的,雖然田府寬敞,她沒有心思再去欣賞。她怕自己瞧入眼的花啊草啊,都是田好蝶不要的東西。
姜映真現下又冷又乏,她隻想趕快躺到屋裡睡覺。
彼時,一道嬌縱的女聲乍地響起。
“等等。”
姜映真和宋命一同回望。
水歸甯卻面色一白,這聲音的主人她怎麼不清楚。
不用看,她也知道是田好蝶。
九歲的女孩雙手叉腰,立在院子中央,她相貌不醜,眉眼自帶一股刁蠻。
她身穿絢麗的上裳,下着細絹長褲,衣服繡有大朵的花紋。這副打扮,在一衆粗布亂麻之中,顯得極為另類。
花衣少女的身邊,還有一位小侍女。
姜映真暗下思忖,此人應該就是田秀才的寶貝閨女——田好蝶。
前世,姜映真并未與她有過什麼交集,當下也并無冒犯之處。可是,少女為何突然喊住了他們?
“田姑娘,怎麼了?”姜映真有幾分費解。
“喲,我說是誰呢?原來是你啊。”田好蝶笑得不懷好意。她忽略了姜映真和宋命,徑直走到了水歸甯面前。
水歸甯面皮紅得發燙,她下意識往姜映真身後躲。
“水歸甯,你素來不是瞧不起我嗎?怎麼了?突然來我家裡?”田好蝶見她這副忍氣吞聲的模樣,心中說不出的爽快。
“真真——”水歸甯嗓音哽咽,慌張地捏緊姜映真的手。
她似是招架不住嚣張的田好蝶,凄凄地向她求助。
“田姑娘,有話好好說,我們都是朋友。”姜映真攔住了田好蝶。
小女孩眼眸漆黑,面對對方光鮮亮麗的衣飾,她一身寒酸麻衣,卻絲毫不顯局促。
田好蝶擡眼,直白地審視出現在自己家的不速之客。
面前的小女孩側臉柔和,面色恬淡,給人的第一印象,便是不卑不亢。
“閉嘴,你又是哪裡冒出來的?這裡哪有你說話的份?” 田好蝶神情不屑,她瞧不起水歸甯,更瞧不起面前的這個小女孩。
知曉自家小姐的壞脾氣,仆從連忙勸道,“姑娘,這是老爺讓奴才領回來的,他們這段日子,都要住在田家。”
“我爹的意思?”田好蝶一愣,疑惑地看向仆從。卻見他點了點頭,神态不似說謊。
“領回來有什麼用?”田好蝶更加鄙夷。
這三個人與她同歲,肩不能提手不能扛,有什麼用處?
“興許是老爺買來服侍姑娘的。”仆役避重就輕。
這話可逗得田好蝶心花怒放。
“我爹果然最心疼我。”田好蝶說這話的時候,挑釁似的看向了水歸甯。
呵呵,水歸甯也有今天。
水歸甯死死咬着嘴唇,藏匿于袖中的手劇烈顫動,洩露了她現下的情緒。
她才不要給田好蝶做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