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噤若寒蟬，平白見衛侯玉這樣，也不敢再多說什麼。

那名不怕死的少女，走向大公子的方向。

平白眉心直跳。

下一秒，少女上前，扶住了大她六歲的清俊少年，甜甜道，“大公子哥哥，你是不是想出去透透氣？”

衛侯玉眨了眨眼，他能感受到，扶住自己的是一雙柔滑的手。

衛侯玉不喜與外人觸碰，他輕皺眉頭，想要抽.出自己的手。

“小心啊，大公子哥哥。你眼睛看不見，不可以亂走。”衛侯玉雙目一片昏暗，隻聽對面一道輕盈的嗓音。

衛侯玉連連咳嗽。

平白：......有時候，他真懷疑少女是不是故意的。

“大公子哥哥，我是本地人，十裡八鄉的路我都很熟悉。你若是相信我，不妨跟我一起。”少女熱情似火，語氣天真爛漫，很難讓人拒絕她。

少女嗓音優美宛如出谷黃鹂，可始終擺脫不了一股獨屬于這個年紀的稚嫩。

衛侯玉猜她應該十三歲左右。

終究男女有别，衛侯玉當即撤回手，“在下姓衛，自京城而來，敢問姑娘......如何稱呼？”

“大公子！”平白不贊同地皺眉，大公子怎能輕易将身份告訴陌生人？

“我叫‘無故’，大公子哥哥。”少女神态無辜。

衛侯玉卻被她逗得一笑，宛如冰雪融化，“姑娘真有趣。”

平白後知後覺。

無故，平白無故，敢情這名蠻女拿自己作樂呢。

“你！”平白氣得擡手指着她，卻又拿笑眯眯的少女無可奈何。

“好了，平白。姑娘并無惡意，不過開一個玩笑。”衛侯玉冷聲對書童道。

得了訓斥，平白隻能憤憤道，”伶牙俐齒。”

少女不好意思道，“多謝誇獎。”

平白：......

十九歲的少年唇角輕勾，縱使輕紗覆眼，姜映真也能想象出他的眼睛此刻必是淡漠平靜的，宛如一面平滑的水鏡。

衛侯玉素來笑得虛情假意，偏生他生得好，微微一笑也格外賞心悅目。“姑娘，你不想說的話，在下也不強求。”

姜映真面上一團紅雲。

她似乎不敢直視他，胡亂地絞着手指，語氣羞赧，“大公子哥哥，方才我不說，是因為不好意思。其實，我姓薛，你直接喊我‘薛妹妹’就好了。”

這一點兒，她倒是懶得騙衛侯玉。

在闖入嶺南的第二年春，她被錄人吳川戶籍，改名“薛令如”。

“薛妹妹。”衛侯玉輕輕地重複了一句，他的聲線清冷如雪，喚她名字的時候，尾音勾了三分笑意。

那股低喃，好似一股清風，吹散了吳川沉悶的夏夜。

聽到他喊自己，豆蔻年華的少女眉眼彎彎，笑得甜滋滋的，“我在呀，大公子哥哥。”

什麼哥哥妹妹的。

平白酸溜溜地打破了這副溫馨的仿佛兄妹相認的場面，“好了，薛姑娘，大公子要休息，你快離開。”

薛姑娘眼睛明亮，卻沒眼力見。既然她厚臉皮賴着不走，别怪他下逐客令。

少女當即沉下臉，不情願道，“你趕我做什麼呀，大公子哥哥還沒說話呢。”

京中規矩嚴苛，繁文缛節消磨人的喜怒哀愁，慢慢的，人就會變成一隻靈魂腐朽的傀儡。

他還未見過如眼前這位少女一般天性率真的姑娘。

遠離京中，衛侯玉難得感受到一絲鮮活的氣息。

“薛妹妹是個活潑的性子。”衛侯玉捂唇，似是在笑。

見他如此說，少女更加心直口快，“大公子哥哥，你生得真好看，像是神話中走出的人物，雖然是第一次見面，但我好像夢到過你啊。”

夢中，我報了血海深仇，衛侯玉你的下場很是凄慘呢。

“你......我就知道！”平白抓了抓頭發，他對于這位天真無害，說話露骨的少女很是無奈。

半個月内，少女看了他三次。仿佛，如她所言，她對這位大哥哥的病情極為上心。

“大公子哥哥，雖然你眼睛看不見了，但是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少女總是信誓旦旦。

八月，适逢大暑。

興甯鄉郊外，有幾十畝荷塘。

彼時，接天蓮葉無窮碧，粉白蓮花含苞欲放，行人從荷塘邊經過，一股清新荷香撲鼻而來。

傍晚夕陽西下，荷塘邊輕風拂卷，掀起一片荷香碧浪。

年輕男子面容清疏，披了一件鴉青色的薄衫，氣度清冷，宛若修枝玉樹。

那雙眼眸，蒙了一條潔白束帶。

是平白崇敬的大公子衛侯玉。

“一個瞎子，晚上出來做什麼？”恰好，荷塘邊迎上了幾名換班的衙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