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福寺,是新帝專為太後修建的廟宇。佛像兩側,兩鼎圓潤的香爐,幽幽的吐出了白色雲煙。
佛前,雍容華貴的婦人,神态虔誠,雙手合十,正在默默誦經。
一旁的侍從屏氣凝神,唯恐添亂。
貴婦人的心思,隻有她和佛祖知道。
禮佛完畢,天色稍黯,春夏之交,到了傍晚,盛京的溫度很低。
侍女果兒扶起趙於雲。“娘娘,我們該回去了。”
新帝挑選的官家千金,照例要來到養心殿,為太後祈福誦經。
幾位公主今日也在,養心殿分外熱鬧。
水歸甯對于自己的任務,十分清楚。
務必在短短兩月之内,從一衆千金之中脫穎而出,博得太後娘娘的注意。
當今太後,最喜歡的是蓮花,愛它出淤泥而不染,花瓣聖潔馥郁。
太後禮佛歸來,水歸甯特地獻了一首繞佛閣。
太後娘娘驚詫之餘,難得的看了她一眼。
少女花樣年華,五官秀美靜谧。
與她的姐姐第一美人方成璁相比,少了兩分秾麗,多了三分素淨。
“你是方七姑娘吧?生得一副冰雪心腸。”太後娘娘的語氣,染了一絲欣賞。
這話,就是在贊揚她了。
水歸甯低眉順眼,“太後娘娘謬贊,臣女愧不敢當。”
方成璁眸中綻開了一絲玩味。
七妹妹的野心,倒是不小。
所有人中,柔嘉公主卻畫風不同。
“一念清心淨,處處蓮花開......呵呵......怎麼才算清淨呢?”
她刻意重複了一句,“方七小姐,我看,你這話别有深意。”
水歸甯皺眉,“公主,此話怎講?”
殿内的氣氛,霎時間變得微妙。
随行的官家千金,露出了幸災樂禍的神情。原本,太後娘娘誇贊水歸甯,已經夠令她們嫉妒了。
一個不受寵的庶女,竟敢貪心的搶走其餘人的風頭?
葉梵兒早就聽說了,柔嘉公主脾氣差。
她是大姚最受寵的公主,從小錦衣玉食,被所有人捧在手心裡,要星星摘月亮,絕不能得罪。
娘親也曾叮囑過她,入了宮,見到尊貴的公主郡主,一定要小心為上。
葉梵兒揚唇,水歸甯今日出門,是不是沒看黃曆。
就連趙於雲也看向了她。“哦?柔嘉,究竟是怎麼回事?”
柔嘉公主有了太後撐腰,當即氣勢灼灼。
“祖母,虧您寬宏大度,不與一般人計較。”
她指着水歸甯,原本婉轉的聲線下一瞬卻陡然變得尖銳,“這人的意思,分明是指責您——心思不夠清靜!”
太後娘娘的臉色,當即沉了幾分。她沒有說話,周身卻萦繞一股沉重的氣壓,令其餘少女險些喘不過氣。
水歸甯大驚失色。
自己隻是單純為了讨太後歡心,卻不想一句再普通不過的詩文,竟會被惡意曲解至此。
“太後娘娘......太後娘娘,臣女不是這個意思,”水歸甯忙跪在地上,聲線陡變。
“蓮花處處開,是謂‘吉兆’,絕不是公主所說的那般,請太後娘娘贖罪......”
水歸甯的話還沒說完,柔嘉公主便不耐煩的打斷了她,“大膽!你是說,本公主憑空污蔑你嗎?”
水歸甯神色慘白,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她的嘴皮破了血,嗫嚅道,“不敢.....公主,臣女絕不是這個意思。”
水歸甯能敏銳的察覺到,柔嘉公主不喜歡自己。否則,在場那麼多人,她不會隻針對自己。
水歸甯的指尖,狠狠陷進了肉裡,卻察覺不出一絲疼痛。
她從未見過柔嘉,那麼,公主的惡意又是從何而來?
“太後祖母 ,您消消氣,兒臣私以為,七姑娘這句話,說的也不錯。”
衆人循聲望去,說話的人是昌平郡主。
“蓮花由心開,高節自無瑕。浸潤水不紋抱守念無差。”
十一歲的孩童,嗓音雖柔,卻擲地有聲。
這首詩,是前幾日真真教給她的。昌平沒想到,會這麼快派上用場。
水歸甯向這位小郡主,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小郡主金枝玉葉,比起想要置她于死地的柔嘉,昌平郡主倒顯得甚是善良。
水歸甯這般思忖,不禁打量起了昌平郡主的身邊人。
那位清秀的侍女,瞳眸極黑極亮。她的年紀十五歲左右,似乎,與自己一般大。
太後娘娘眉目舒展,也道,“蓮花由心開,一念處處開。”
“什麼開不開的?”柔嘉公主讷讷,暗自剜了昌平一眼。
昌平這個好吃懶做的草包,怎麼突然變得這麼有才華?
她也要學那個方七小姐,搶自己的風頭嗎?
似是害怕其餘人也會搶奪太後歡心,柔嘉公主越發沉不住氣。
然而,她笃定,自己接下來做的,會比其餘的任何人,都要精彩百倍千倍。
柔嘉公主一襲燦爛石榴裙,她嬌聲嬌氣,“祖母,您瞧,這是什麼?”
衆人的視線,紛紛落在了她的身上。
嬌縱的公主拍了拍手,身後探出了兩名仆從,他們小心翼翼的搬着一盆蓮花。
蓮葉青翠欲滴,蓮花柔嘉公主找了有名的花匠,培育出了潔白無瑕的玉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