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慎兒外表柔弱,動手卻不心軟,最慘的是她們,她倒是裝了一副可憐委屈的模樣。
“父親,母親,都是七妹妹搞出來的。”方嫣然指着柔弱的少女。
她隻想向所有人揭露方慎兒的罪行。
大夫人年過四十,縱使精心保養,用着昂貴的香霜,也難以完全抹去歲月的細紋。
此刻,貴婦人的神态,卻是極度的舒展。
水歸甯一言不發,很是乖巧,她的面容柔和秀緻,美得沒有絲毫的攻擊性。
任誰見了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也斷不會将她,與鬧劇的始作俑者聯系在了一起。
少女垂眸靜默,可偏生她的眼中,藏着旁人窺不破的冷銳。
方嫣然和方憐兒是何慘狀,大夫人不甚關心。
大夫人微微的前傾了身子,她的姿态雍容,一隻手還輕輕搭在了膝蓋。
方四、方五眼巴巴的瞅着大夫人,乞求她為自己作主。
大夫人徑直撇過了兩位庶女,看向水歸甯的眼神,有一絲不可置信。
“七姑娘,我原先隻當你是一個好孩子,但你卻驕縱任性,連自己的親姐姐也動起了手。”
水歸甯跪在了地上,她的身形單薄,一陣風便能将她輕易吹倒。
“母親,父親,兩位姐姐無緣無故對女兒動手,我雖受了委屈,也不會替自己辯解半分。可是,女兒卻替父親鳴不平。”
方四、方五的喉間腥甜翻湧,一股無名的怒火轟地騰上了心頭。
她們隻想撕爛了水歸甯的嘴,“方慎兒,你胡說什麼?”嘁,分明是方慎兒先動手的。
方慎兒生得眉眼含春水,指尖卻凝了銳利的鋒芒,她隻是輕輕一劃,比大夫人賞的闆子,更教人心尖發顫。
“閉嘴!”方老爺擰眉,他有一雙凍結人心的眼睛。
兩位憤怒的少女,頓時熄了火。“父親......”
他轉向了水歸甯,“七姑娘,怎麼一回事?”
水歸甯的唇瓣飽滿,她的嘴角勾起了一個柔和的弧度,聲音卻是悲傷的。
“都道‘骨肉連心’,現下府中卻不如父親所願,明争暗鬥,好似一盤散沙。這樣的方家,哪能對得起父親的心血?”
方老爺歎了一聲,“好孩子,你受苦了,快起來說話,父親一定會為你作主的。”
水歸甯秀麗的臉龐,徐徐的滴落了一行清淚。
“女兒自知,幾位姐姐不待見我,我也不主動招惹。
初一,八妹妹劃壞了我的錦緞,初三,四姐姐捉了死老鼠吓我。
雖然她們的行為略微過了分,但是我并不傷心,隻當是姐妹間的玩笑。
然而,今日她們罵我與葉三表兄情投意合,即便我再膽小怕事,卻也是忍不了的。
盛京城都知道,父親端方正派,教出了一雙好兒女。我沒了清譽事小,可若是拖累了父親,女兒才是犯下了大錯。”
話音剛落,方老爺的眉頭擰成了死結,
茶盞“哐當”地碎在了地上。
飛濺的瓷片,擦過了方嫣然的腳踝,她卻忍住了疼痛,愣是不敢發出一聲嘤咛。
“孽障!”方老爺額角的青筋暴起,“你們是想死了嗎?”
方四、方五面如死灰,腦袋重重在叩在了地上,皆是顫聲連喊“父親贖罪”。
大夫人笑得慈祥,但仔細看去,會發現笑意尚未觸及她的眼睛。
那層精心描繪的慈愛面具之下,是濃重的算計和毒辣。
方四和方五,險些哭出了聲。
大夫人的眸中,劃過了一抹細微的冷光。
蠢笨的廢物。
她的指腹圓潤,有一搭沒一搭的拍擊桌面,伴着碎碎的響動,每一聲都似細針紮心。
方四、方五心中惴惴,如驚雀亂撞。
耳尖捕捉到了輕促的聲響,隻覺大夫人正揚了藤條,往她們身上重重落下。
大夫人對方嫣然和方憐兒道,“我也算賢良淑德、寬容仁厚,怎麼教出來你們這群沒心肝的姑娘。
從今日起,每人抄寫一篇女經,若再有下次,母親可要狠心動家法了。”
大姚女經,曾是孝德皇後寫出來的,被後代女子所推崇。若是從頭到尾寫一遍,十頁紙也盛不下。
隻怕,手要寫廢了。
方嫣然和方憐兒的五官扭曲,暗地攥緊了拳頭。
方慎兒是一個掃把星,隻要沾上了她,必定沒有好事。
澄苑,水歸甯與妙音,被攔在了院門。
妙音不敢去看自家小姐是何種表情,她明白,老夫人也不肯見小姐。
吃了閉門羹,少女的眸中,盈出了濃得化不開的悲苦。
可惜,她卻不是輕言放棄的性子。
水歸甯賠出一抹笑來。“祖母,是慎兒,孫女學了一套針灸手法,說不定,可以緩解您的腿疾。”
等了好久,老夫人沒有回答她。
服侍她的嬷嬷,實在看不下去了。
她打開門,冷聲道,“七姑娘,老夫人傳話,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勸你避一避鋒芒。”
方府之中,除了郦姨娘,老夫人也算唯一的疼愛她的人。
老夫人雖冷落了她,說到底,也是為她好。
得了陛下的賞識,身邊卻無一人為她喝彩。
水歸甯的笑容泛了苦澀,隻覺嚼碎了黃連,苦味激得人眼眶發緊。
“多謝嬷嬷,勞煩你告訴祖母,慎兒明白她的一番苦心。”
她隻是太心急了,急着讨好祖母,急着逢迎太後,急着為自己尋一處庇護。
然而,還是太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