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景誠以驅鬼為借口,把背姜老爺的任務光榮交付給于秦,斜眼打量一番捏着鼻子的于秦,分外滿意。
樓梯間浸在寒氣裡,耳畔萦繞着不平穩的喘.息,他一手提着離火燈,一手摸向寬松的袖口。
一張黃符紙人飛出去。
紙灰被刮回來,一陣難以忍耐的刺痛,雙目泛起生理性淚光。
他回頭拉住于秦:“别動!”
于秦目光落在他狹長眼尾的一點殷紅,被濡濕的視線盯着,心中無端騰起一股煩躁:“怎麼?”
“有鬼。”
轟轟轟——!!!
氤氲的水汽切斷上樓的路,吹出一陣刺骨透寒的風,一寸寸磨過筋絡。
一點點尖刺的銳痛,豁開數道血痕。
趙景誠肩頭一抖,無數張黃符從他袖口飛出,浸入水汽。
厲鬼凄厲尖叫,從幽深極暗處滋生的幽怨,轉瞬如藤蔓纏住趙景誠,寒氣猛然侵入五髒六腑,化作炙熱的烙刑!
趙景誠封住穴位,背後傳來于秦的恐慌聲:“不好,趙景誠,他們好像要吸幹姜筠!”
他轉身,一隻被碳火焚燒過的白骨手擦過脊背,扣住他的頸項,窒息感極速上竄!
他掙紮着,猛後踹一腳,腳踝被握住。
一個趔趄,單薄的脊背撞上銅鐵。
氣溫陡然跌了十度,冰涼的大掌握住脆弱的白腕。
沒等回神,趙景誠猛然落入充滿男性氣息的懷抱,攜帶着地府渾濁罪孽的潮風席卷他每一處毛孔。
森冷而要命的嗓音,一點點輕輕摩挲過他的耳廓:“新娘子,怎麼能亂跑呢?”
心髒驟停,細不可微的聲音都被放大無數倍。
黑暗中,隻有他放輕的呼吸聲。
趙景誠身體略僵,脊背膈得生疼,緊貼着的森森入骨的寒氣壓迫着他生人的氣息。
他動作細微,往回抽手腕。
大掌不悅地收緊。
趙景誠肺裡的空氣沒憋住,喉間溢出一聲呻.吟,在安靜的室内異常清晰。
肅殺威脅的氛圍陡然按了暫停鍵。
趙景誠緩緩抽回手,捂臉,從脖子到臉火燒般熾熱。
為什麼他每回碰見何江華,都是這麼不體面的場景。
若是何江華偶爾和高中同學喝個小酒,吹起牛逼來,嘴沒把門……趙景誠徹底碎了。
趙景誠不敢擡頭去看何江華的表情,但不用想就知道,那張漂亮精緻的臉上定然是鄙夷。
就像很多次高中體育課上,他幫他按住雙腳輔助做仰卧起坐,深沉地盯着他起伏的細腰,說出令人羞恥的鄙夷:“楚王好細腰。”
然後他就多了個名字,細腰哥。
憂心自己畢業多年後,在高中朋友圈又多一個“呻.吟哥”外号,趙景誠垂喪着頭,看着從身側擦過的衣角,那衣角如碎片般裂開,化作無數片玫瑰花瓣。
高大的身影橫在他與衆厲鬼之間,他幽寒的眸光微凝,玫瑰花瓣癫狂而張揚:“誰準你們動我的新娘?”
玫瑰花瓣在半空中稍滞,突然化作無數道飛刀,穿越衆鬼群,将靈魂生生割出傷口,每一道傷口的痛楚都像經曆了一場人世輪回。
厲鬼們的慘叫響徹整幢樓房:“啊啊啊——!!!”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慘叫聲令人生出密密實實的雞皮疙瘩,懲罰至此,已經不亞于地獄走一遭了。
忽然,在靈魂中飛舞的玫瑰花瓣吐出金絲,金絲與金絲糾纏着,形成無數條奪命的線刀。
衆厲鬼忍着劇痛,四散奔逃,整座鬼洋樓顫動一下。
血繩擦過趙景誠面頰血痕,扭轉成細如蟲形的符咒,懸于半空,形成一道天塹,将生人與死靈相隔開,金光流動。
趙景誠快速斜睨一眼何江華,示意這不是他施的咒,下一刻,一個高大身影熊撲過來。
黑影還沒抱上,就被何江華提拎住衣領。
何江華斜睨趙景誠:“你朋友?”
趙景誠看了眼眼淚汪汪初具人形的于秦。
就像同學聚會時,你最不看好的前同桌開着超跑,倏然在你身旁刹住,撩起成功人士大背頭走來,好奇地踹了踹你蹬的自行車車輪,問:“這是你車?”
趙景誠隻會冷漠地别過臉,說:“不是。”
樓梯間水汽被破開,男人狼狽的在地上打了個幾個滾,穩住身形,手往口袋裡一掏,甩出寫滿朱字的麻繩:“畜生,看招!”
何江華把玩着縛靈繩,雷電在他半透明的掌心爆裂出炫目的光芒,眸色深不可測:“這也是你朋友?”
趙景誠誠摯:“這位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