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學校寝室難熬的夜晚，蘇檸玥像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于是，在距離學校兩條街的紅綠燈口，蘇檸玥說：“去趟文具店，我的草稿紙用完了，明早有數學小測。”

蘇檸商看了眼時間：“現在？”

“嗯。”蘇檸玥坐直身體，佯裝鎮定，“本來打算跑完圈去買的，但這個時間，學校的文具店肯定關門了。”

蘇檸商隻好打開導航，在幾乎隻剩下夜宵的街區尋找還有沒有文具店。

結果當然是沒找着，也順利的把時間用完了。

其實隻要蘇檸商跟宿管說一聲，宿管肯定會放人進去。

蘇檸商靜靜地看了蘇檸玥一眼，蘇檸玥的心跟着吊起。

蘇檸商說：“看來你隻能跟我回家了。”

蘇檸玥怕被蘇檸商察覺自己想回家的喜悅，低頭默默盯着自己校服上的校徽，數上面的金穗子有幾片葉。

當晚，蘇檸玥躺在沒有呼噜聲的卧室，靠着的手肘上戴有蘇檸商送的那隻新表。指針一圈圈的轉動着，直到轉到十二點，卧室的門也沒被人推開。

莫名不太習慣。

她閉上眼，回憶起晚自習那篇英語的閱讀理解，強迫自己睡過去。

第二天早上醒來時，蘇檸商已經不在家，送蘇檸玥去學校的依舊是之前的那個司機。

司機的車速比以往要快，蘇檸玥沒什麼意見，司機卻主動解釋起來：“蘇總的車被人追尾了，她要趕飛機，我等會得過去接她，所以開的快一些。”

蘇檸玥的關注點在第一句：“她人沒事吧？”

司機說：“沒事，隻是被蹭了一下，早高峰快開始了，公司的車過去接反而會賭，我這邊正好順路。”

蘇檸玥又随口問了句司機蘇檸商的出差行程。

得知蘇檸商要出差好幾天的消息後，在接下來幾天，蘇檸玥順理成章的每晚回家睡覺。

至于學校那裡，班主任對她向來寬容，隻要交個假條就能恢複走讀。

氣溫逐漸降低，兩場大雪後，元旦三天假正式開始。

蘇檸商接蘇檸玥回了蘇家，進門時蘇雲正拿着一幅畫在客廳比劃，尋找合适的挂畫位置。

看到她們進門後，高興的迎了過來，身上米白色的針織裙擺随步履搖曳，絲毫看不出已經過五十的年紀：“小商小玥，你們回來了，今天晚飯我們早一些開動，好留出時間讓你們去跨年。”

蘇檸玥說：“媽媽，我不去跨年，就留在家裡陪你。”

蘇檸商也說：“我今天沒有工作安排。”

蘇雲的笑頓時更燦爛：“好好好。”

室内開了恒溫的中央空調，蘇檸商脫下大衣，又拿過蘇檸玥的衣服挂到玄關的衣架上：“小錦呢，需要我去接嗎？”

“已經回來了，在樓上跟你爸看電影呢，一把年紀了拿以前的作品給女兒看，虧他想得出來。”蘇雲看向蘇檸玥，“小玥要不要一塊去看看？”

邊修飾演過的電影，蘇檸玥小時候就跟蘇檸商看了不知道多少遍，很多台詞都能背下來。她聽出蘇雲支開她的深意，想必是有話跟蘇檸商說。

她乖巧的笑了下，說：“好。”

蘇家有專門的影音室，無論是畫質還是印象都能不比電影院差勁，隻是在屏幕尺寸上，稍遜一籌。

姜錦歲來蘇家已有一年，邊修和蘇雲都試圖親近姜錦歲，但一是骨肉分開太多年，需要循序漸進，二是姜錦歲性子本就比較冷淡，不擅回應這種過于熱切的情感。所以邊修才用年輕人能接受的方式，邀請姜錦歲看電影。

蘇檸玥推門進去時，聽到邊修正在跟姜錦歲介紹：“這部電影是我跟你媽媽結婚後拍的第一部電影，裡面有我跟女一号的吻戲，當時我經紀人提心吊膽的去跟你媽媽報備，結果你猜怎麼……哎，小玥也來了，快過來，我正和你姐姐說當年拍攝電影的事呢。”

蘇檸玥坐到姜錦歲旁邊，聽邊修又重複了一遍剛剛的話：“……你們猜你們媽媽什麼反應？”

姜錦歲說：“剛剛我看到吻戲鏡頭了，媽媽肯定同意了吧？”

蘇檸玥跟着點頭。

邊修說：“錯了。你們媽媽吃醋了，所以都是借位拍攝。”

姜錦歲十分驚訝：“媽媽看起來不像是會吃醋的那種人。”

蘇檸商的性格跟蘇雲其實很像，在外是獨當一面的女強人，在家是體貼的好媽媽、好姐姐。

她們溫柔，強大，卻很難讓人把她們跟‘吃醋’這種行為聯系在一起。

在蘇檸商和蘇檸玥的關系越界前，蘇檸玥就跟現在的姜錦歲一樣，怎麼也不會相信蘇檸商會有那樣情緒強烈的一面。

但吃醋這種行為隻存在于愛人之間，蘇檸玥說：“我也覺得不會。”

姜錦歲給了她一個贊賞的眼神，而後被邊修震懾：“不信的話可以吃飯的時候問問你們媽媽。”

暫停的電影畫面重新開演，邊修邊看邊跟兩個女兒說起當年拍攝時的趣事，中途蘇檸玥的電話響起來，是那位遠在瑞典的小姨前來拜新年。

她走出影音室接通，聊了将近十分鐘後，問小姨：“錦歲姐姐也在，你要跟她說兩句嗎？”

小姨說‘好’，蘇檸玥又哒哒的跑回去叫姜錦歲。

蘇檸玥沒有偷聽别人電話的習慣，在姜錦歲接電話時，轉身去了自己房間，打算找點零食墊墊肚子。

路過蘇檸商的房間時，裡面傳來蘇雲的問話：“你這段時間怎麼天天住在酒店？”

酒店？

蘇檸商不是去出差了嗎？

出差的酒店，應該不至于讓蘇雲特意盤問吧？

蘇檸玥的腳像是被地闆粘住了，停在房門口。

蘇檸商說：“沒有。”

蘇雲舉出證據：“已經有狗仔把你頻繁出入酒店的照片賣到我這兒來了，沒拍到你實質性同行的人，隻是想從我這要一筆錢。”

蘇檸商沒有解釋，隻問：“是哪一家？”

“你别管是哪一家，這事是真的對不對？”蘇雲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壓抑，“你都這麼大了，原本我不應該管你的私生活，你要是有看上的人，就找個房子過夜，在外面像什麼樣子？你以為我不知道被帶去酒店的都是什麼人嗎？”

聽到這裡，蘇檸玥緊張的再過道上掃了一圈，沒有其他人後，才又把耳朵貼過去。

蘇檸商的聲音有些疲憊：“媽媽，你不要亂猜了，那些子虛烏有的事情不會發生在我身上。”

蘇雲問：“那我問你，上一回我讓你找個人定下來的事情，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蘇檸商說：“這種事情急不來。”

這樣的回答顯然不能讓蘇雲滿意，裡面又傳來幾句争論，準确來說，是蘇雲單方面的勸說。

最後，蘇檸商終于松口了：“媽媽，急不來是因為我跟她之間存在很多問題，她并不能接受我，并且——”

蘇雲：“并且什麼？”

蘇檸玥也把耳朵貼緊到門縫。

蘇檸商的聲音輕下去，有些模糊：“她不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