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日西斜,餘晖滿天。
勞累了一天的莊稼人們扛起一袋袋稻谷,在溫暖的橘調天色裡緩緩歸家。
廚房裡熱火朝天,掌勺的三孃有條不紊地朝大鍋裡下菜,水油接觸噼裡啪啦作響,濺起星星點點的油光,又落下,隻餘蔥姜蒜辣椒炝鍋的香氣在鼻尖環繞。
“回來了回來了!”外面喊着。
“這就開飯!”鄒麗端起菜往院壩走去。
隻見院壩裡已經擺了數張方桌,桌上放了滿滿的家常菜,回鍋肉,涼拌雞,蒸籠裡剛拿出來冒着熱氣的肥肥的油底肉,白水煮一下就很甜的老南瓜,蓮花白,酸辣土豆絲,炒苕尖,煮牛皮菜還配了放滿辣椒的蘸水。
“家裡的飯可比不上城裡精緻,但味道也好的,老大哥你别嫌棄。”舅爺拉着蕭鴻正在方桌邊的條凳上坐下。
舅爺年輕的時候也是被抓壯丁當過一段時間的兵,後面又給放了回來,蕭鴻正和舅爺在田裡唠了一下午,回憶曾經的峥嵘歲月。
而蕭聞山接過舅爺那把鐮刀就沒放下,跟着把田裡的稻谷都割完了。
兩人準備離開時,蕭鴻正被舅爺拉着說一定要回家把飯吃了,這是他們這的規矩。
文情也扯着蕭聞山往家走,他真沒想到蕭聞山看起來很少爺但行動這麼給力,幹了這麼久的活,必須給拉回家吃飯,好好感謝一下。
進了家門,文情先帶蕭聞山去到院壩邊上的水龍頭那,從旁邊的晾衣繩上扯了塊毛巾遞給蕭聞山。
“别嫌棄啊這我的,今早剛搓過,幹淨着呢,你先洗把臉,都是灰。”
蕭聞山接過毛巾,文情給他把水龍頭打開,他打濕毛巾搓了搓臉,洗了兩三遍才用力把毛巾擰幹遞給文情。
文情接過毛巾剛準備洗,眼睛一尖瞄到毛巾上的一點淡紅色,忙不疊抓起蕭聞山的手:“流血了!”
蕭聞山沒收回手,手裡的傷他沒什麼感覺,隻是低垂着眼看着某隻小貓焦急得好像要團團轉的樣子,淡淡說道:“沒事。”
文情捧着他的手翻來翻去地看,完蛋了!大少爺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手背還光滑溫潤如玉,手心卻已被稻草磨出細細密密的傷痕,正泛着一顆顆小小的血珠。
一雙好手給人整壞了,這怎麼賠啊?
“啊啊啊我這個豬腦子,忘記把手套給你了,痛不痛啊?”文情猛敲自己腦袋兩下,力道大得能聽得見響。
蕭聞山看他腦袋都跟着晃了晃,剛想伸手阻止,文情就捧起來他的手來,放到嘴邊輕輕地吹着,吹一下擡頭看他一眼,微小的風拂過手掌,血珠好像晃動了一下,文情的眼睛很大很圓,什麼情緒都寫在眼裡,懊惱、心痛還有點無措。
蕭聞山沒說話,仍是看着他急切的樣子。
“呼呼——”文情又鼓着嘴吹了兩下,“這樣好點不?
蕭聞山怎麼不說話,完了完了到手的好兄弟不會飛了吧。
文情連忙把他的手放下,在水龍頭下接了兩捧水往臉上随意一抹,再晃了晃腦袋把打濕的頭發甩了甩,頂着張帶水的臉急匆匆拉着他就往屋裡走。
蕭聞山又側頭看他,一顆水珠沿着少年臉邊柔和的輪廓滑落,滴答落地,湮沒在兩人腳下。
“媽——媽——雙氧水在哪啊?”文情着急地喊着。
“咋了啊幺兒,沒事吧。”鄒麗聽到他要消毒水,連忙從竈房裡出來,雙手在圍裙上随意擦了擦,就要拉過他就把渾身看一遍。
文情連忙躲開說道:“不是我,是他,我朋友來幫忙忘記給他手套,手被稻子給劃傷了。”
鄒麗這才注意到兒子身邊的少年,少年站在文情旁邊,站姿挺拔,氣質不凡,穿着一身一看就不便宜的運動服,現在已經沾上了不少泥灰,一張臉雖然還有幾分稚嫩但也真當是俊極了。
“你什麼時候有了這麼帥的朋友了。”鄒麗條件反射先說了一句,然後擰了一把文情接着說道:“這臭小子真的厚臉皮,都是小孩子哪能叫你來幹活啊,手給嬢嬢看看,沒事吧。”
他媽勁是真的大,文情小臉皺成一團痛得嗷嗷直叫:“媽!!!”
蕭聞山這才開口:“阿姨好,一點小傷,我沒事的。”
鄒麗笑着拍了拍蕭聞山:“哎喲你這小孩真乖,今天辛苦了,等會多吃點。”又推了一把文情:“去去去,雙氧水在電視下面的櫃子裡,給人消消毒,再拿個幹淨紗布包起來,别感染了。”
“知道了!”
文情拉着蕭聞山進屋,按着他在老式的木質沙發上坐下,才去旁邊櫃子裡拿了雙氧水和紗布。
堂屋裡的燈不是很亮,昏昏黃黃的,文情皺着眉小心的往蕭聞山手上倒雙氧水,雙氧水接觸到傷口的那一瞬間就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白色小泡沫,等泡沫都消了,他才拿過紗布給手掌纏上,最後打了個完美的蝴蝶結,拍拍手說:“好了!”
蕭聞山感受着手心傳來的殘餘刺痛,略微有些失神,本來沒感覺傷口有多痛,但這種消毒水他還是第一次用,淋上去的瞬間,劇烈的痛意傳來,感覺整個人被過了次強電般,不過他面色如常,挑挑眉對蹲在他面前的人說:“結打得不錯。”
“小意思。”文情默認蕭聞山在誇他,有些得意的擡了擡下巴。
他長得像鄒麗,鄒麗年輕的時候也是十裡八鄉出了名的好看,紅戈村的村花,文情完美遺傳到了她的優點,特别是那一雙貓眼,滾圓清澈,透着一股子狡黠靈動,笑起來更是給人一種心癢癢想薅一把的感覺。
蕭聞山又覺得手癢了。
屋外傳來大家吃飯喝酒的聲音,文情不好意思起來,想着蕭聞山那雙很漂亮但負傷了的手,摸了摸鼻子,眼神躲閃着有些愧疚地說:“對不起啊兄弟,忘給你戴個手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