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時的許多事,裴郁都記不清了,他的一生太過跌宕,每一段挑出來都是被人津津樂道的過往。
以至于,他曾戲弄過一人,事後忘了個幹淨。
那是在學宮求學的時候。
學宮乃是普天之下第一講學聖地,從第一殿到第三十六殿,向着整個修真界年輕一輩開放。
但衆所周知,隻有天資最高的那些能進第一殿。世間各大勢力掌事者幾乎都曾在學宮求學過,潛在的掌權者們都以沒進過學宮第一殿為恥。
裴郁是被硬塞進第一殿裡的。
開課那日,學員們都穿着自己的衣袍,哪怕是同宗們的,也看不見相同樣式,畢竟這樣穿自己衣袍的日子不多。
裴郁身側,杜恒臣的裝束和他差不多,都是玄青長袍,羊脂玉冠。一襲藍色紗裙的妙麗女子幽怨道:“你倆真是心有靈犀。”
杜恒臣露出腼腆的微笑,他五官端正俊美,顯得溫和無害。
一旁的曉夢生表情難以言喻,趁着杜恒臣去扔東西的時候,戳了戳裴郁的肩:“他把你要丢的筆藏起來了。”
“……”裴郁無甚在意。
花洛剜了曉夢生一眼:“你什麼意思!裴郁的那根狼毫是鳳呈坊買的,工藝精湛,還沒用壞,恒臣素來節約,收起來自己用怎麼了。”
裴郁用傀儡絲編織着東西,沒理會他們的話。
杜恒臣上前來,端的是一派溫潤清雅,方才曉夢生的話沒有背着他,他聽了卻沒有多餘的反應。
裴郁突然把頭擡起,對他道:“到時我買給你。”
杜恒臣眸光微動,低頭道:“要不是你答應進第一殿,師父也不會讓我進來,我也想幫你做點什麼。”
曉夢生輕嗤了一聲:“真是做了好多啊。”
裴郁停下編絲的手,打斷道:“我們的主執教是誰,有誰聽說了?”
曉夢生來興了:“當然,我最景仰的人就是這位!”
“那這人肯定不怎麼樣。”花洛冷哼。
曉夢生想到那人,便沒了鬥嘴的心思,宋明理,學宮大祭酒,學識淵博,志趣高雅,幾乎是個完美的人,唯一算不上缺點的缺點,便是沒有人欲。
前排的學員們也在議論:“咱們的主執教是宋明理前輩!學宮宮主之下第一人,若非志不在權,這任宮主就是他了……聽說他為人剛正不阿,眼裡容不得沙子,最是看不慣走後門的人。”
“走後門進來的?誰呀?”
“後排笑得最大聲的那幾個中,坐着的那個呗。”
衆學員擡眼望去,倒數第二排,三個人圍着一人。
被圍着的那人面皮白淨,眼尾上挑的眼尾透着一抹天成的媚色,笑起來有個小酒窩。
站着的三人中,其中有個氣質溫潤的男子和他衣着相似,還有個身着水藍長裙的女子,她笑容三分冷意,清美的五官比起坐着的那個卻還遜色一絲……
最後一個,是鼎鼎大名的曉家少主,劍廬核心弟子曉夢生。
按理說曉夢生個頭已經挺高了,可那個媚氣小白臉站起來,比另外三個都高了一截。
裴郁送花洛回座位,又回來坐下,旁邊的曉夢生搖着扇子又搖頭:“真是純情啊。”
前排學員們張望着,明目張膽地議論。
“天府少府主!聽說頑劣成性,不堪大用。”
“他爹為了讓他進第一殿,花了不小的代價。”
“想咱們好不容易考進第一殿,他卻什麼努力都不需要,就這麼輕輕松松地進來了,真是不公啊。”
“也就長得還行……”
裴郁撐着頭,微微眯着眼,眼尾媚氣橫生,五官秀氣俊美,笑容透着散漫。
鐘鳴三響,所有學員落座,殿堂内鴉雀無聲。
不多時,一位男子走了進來,他身着纖塵不染的長袍,沒有一絲煙火氣,樣貌年輕,頭戴木簪,耳前兩縷長發垂在身前,唇色殷紅,容貌超然中透着俊秀,看着高山仰止,讓人情不自禁地放輕了呼吸。
裴郁饒有興緻地打量這位據說學宮赫赫有名的大祭酒。
同樣是俊秀清雅,眼前這人像是神仙,杜恒臣更像凡人。
既然是神仙,脾性應該挺好吧。
神仙的目光隻在前排學員身上流連,笑容如沐春風,持着古籍,走動道:“四十九名凡人要過河,但隻有一道可以載七人的的小船,過一次河需要一刻鐘,所有人渡到河對岸需要多長時間?”
刹那間,殿内年輕一輩驕子們,都開始持筆算了起來。
這時,一道突兀的聲音自後排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