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無憂冷冷地看着他,似乎還帶着一絲冷笑。
裴郁以為是看錯了,仔細一看,對方哪裡有笑。
慕無憂将裡衣的帶子系上,又将上衣抖了抖,披在裴郁身上。
裴郁覺得自己得他照料這麼多,有必要關心一下他的身體,畢竟對方的身體狀況直接影響到他還有多久能正常行走,便道:“雖然你身強力健,非比尋常,但還是要多愛惜身體,不能太沒有節制,平日最好多吃點鹿茸、羌活之類的東西補一補……”
慕無憂一頓。
裴郁眼皮一跳,察覺不妙,迅速在腦子裡回憶了下方才說的話,頓時覺出有質疑他能力的意思,但這絕非他本意!裴郁繃住所有的氣力,手臂不可思議地擡起後脫力地垂下,手掌不偏不倚正好蓋在慕無憂手背,勉強算是制住了他起身的動作,迅速道:“瞧我這話說的,你是藥師,是大醫師,是神醫,我不該在你面前班門弄斧。”
慕無憂道:“今晚你自己休息。”
裴郁兩眼汪汪地看着他,可憐巴巴地道:“不要嘛。”
“我确實應該節制一些。”
裴郁自省:“你說得對,我确實話多。”
慕無憂看着他的臉,半晌抽出手來,還是仔仔細細地給他把上衣理好,腰帶系上,把他抱出屋去。
裴郁躺在石躺椅上,回想起方才一時激動手動了一下。慕無憂在一旁摘藥,裴郁動了動手指,十分欣喜,于是扭來扭去:“慕無憂,你看,我能動了。”
慕無憂擡眼道:“嗯,多動動。”
裴郁嘗試伸腿,伸胳膊,可再也沒有屋裡擺動手的那一下明顯,他盡可能地曲起手指,試着讓僵硬的手臂移動半寸,結果隻努力了不到兩刻鐘,便累到脫力:“慕無憂,我快掉下去了!”
慕無憂走過來,給他放好。
裴郁睜開眼睛,再次發号施令:“我想靠在你身上,陽光沒你暖和。”
慕無憂扳動他的身體,将他的四肢打開些,便于更好地曬太陽。
裴郁十分好奇:“一般屍體不都應該在冰窖裡凍着才不會腐壞嗎,我的身體為什麼能在陽光下曬着。”
慕無憂道:“因為我在你體内注入了一絲生機,陽光能助長這一絲生機。”
裴郁聽他說“注入”,忸怩地偏過頭去。
過了一會。
裴郁又廢了好大的勁轉過臉來。
慕無憂手持古籍細看,那古籍極為古舊,發黃蟲蛀的紙張纖薄,仿佛稍稍用點力,就會整個破損。
裴郁動了半天都不如早上那一下,他又道:“太陽太大了,慕無憂!”
一頂草帽落在了他臉上,裴郁舒服地舒了口氣。
陽光正好,溫度适宜,他動得累了,幹脆睡了過去。
等他醒來,頭頂是山壁,身體格外舒暢,應該是藥力已經注入完了,他正躺在閉關地的地面之上,身下是編制細密的草席,慕無憂在他視線看不見的地方。
裴郁細聲細氣地道:“慕無憂……”
慕無憂恰好修煉完,睜開眼睛,起身向他走來。
裴郁聽自己居然能發出羊似的聲音,為了活命真是連臉都不要了,不由覺得幾分好笑。
慕無憂手伸進他臂彎下,将他抱起。
回到陰冷的房間,裴郁想到他早上說的話,頓時深明大義地道:“你走吧,為了你的身體,我就不留你了,哪怕救人不能半途而廢。
“哪怕我一晚上耽擱,想救我的人就得廢更大的力氣挽回。
“是的,沒錯,我确實不應該說那些言不由衷的廢話,我如果真關心你的身體,我就該快點好起來,然後用行動來幫你護你,而不是随随便便幾句沒用的話來耽誤你好好的救人。”
聽他一通檢讨,說的話也大差不差,慕無憂站在床邊,過了一會,他俯身攬住了裴郁,在他唇上親了下,擡首望着他的眼睛:“這回不許逃。”
“逃?”裴郁不解,“我能逃去哪兒?”
慕無憂道:“元神離體,身體如死屍。”
裴郁悻悻笑道:“我以為,你對我屍體的興趣大過對我……”
慕無憂臉色愈冷,裴郁一臉決絕地閉上了眼睛,道:“我盡量……可我會受不住的。”
裴郁睜眼蹙眉,解釋道:“你知道的,我對這種事還是有點排斥,我也知道你跟我一樣,應該能理解我的感受,所以就不能偶爾……”
“你的元神離體後,去了哪兒?”慕無憂又問。
裴郁道:“就在旁邊,看着你。”
“看着?”慕無憂道。
“呵呵呵活春宮,呵呵呵你知道我不會錯過。”裴郁心情簡直了,他想看的不是兩個男人的活春宮,但慕無憂的活春宮不看白不看,至于另一個是自己,那可以忽略不計。
慕無憂沉聲道:“你的元神不能總是離體,萬一回不來,便會消散,那樣我再想救活你,可能都沒有辦法。”
裴郁最聽不得這個,忙道:“好好好,我不離體,我以後在床上一定專心緻志!”
慕無憂神色模糊不清,裴郁雖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但自己勉強算是過了這關,到底是有求于人,還是不能太任性傲慢。
入夜,裴郁被折騰到半夜,他最後還是忍不住棄體而出,但棄體後過了一會,再鑽進去,然後又是一陣難以自持的戰栗。
“慕無憂,我難受……”
慕無憂聽到他的聲音,不由堵住了他的唇,緊握着他的手舉過頭頂……
為了救活自己,他才叫傾盡全力,裴郁每每抽身都有種負罪感,明明他自己也非常想活,這股求生欲怎麼能遜色過救他的神醫。
于是像是和自己杠上了,裴郁盡可能地留在身體裡足夠久,逃離絕不超過半個呼吸。
好在神醫德才兼備,無論他怎麼哀嚎,神醫都沒有半分笑語。
可想而知對方就是十分用心地救治他,裴郁不禁為自己之前的狹隘心思感到羞愧。
神醫,果然還是太神聖了。
翌日,裴郁躺在石椅上,渾身疲憊得動彈不得,但他手指曲動的幅度比之前大了,看來堅持讓元神留在身體裡的努力沒有白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