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雪額頭上急出豆大的汗珠,手掌的虎口被磨出血,那肉繩在她的努力下正越變越細。
快了,快了,就快要砍斷了。
更多的血肉纏了上來,就在千鈞一發之際,陳雪割斷了纏住腳腕的肉繩。
二人重重地跌出了門外。
本該一起出來的女孩消失不見,外面站着個詭異的新娘,她就是長大後的劉沛沛。
生助你跨過門檻,死就在門外靜靜等候。
慘白的月光将面前的身影拉長,新娘的血色蓋頭在往下滴血,滴答滴答,如同一隻大手死死攥緊了陳雪的心髒。
她在述說着什麼,這次陳雪終于聽清了。
“娘打開我的肚子,把爹的頭顱塞了進去。她溫柔地給我穿上嫁衣,說隻要和哥哥成親,就能再生下父親。她親手給我蓋上蓋頭,說我的新郎就在那裡。”
“沛沛,你終究還是嫁給了你哥哥,生下了一個和你爹一般的畸形兒。”
劉沛沛尖叫一聲,蒼白的唇上染上一片鮮紅,月光灑在她身上,凄美又悲涼。
陰風四起,風吹起她的裙擺,像一朵在黑夜裡綻放的惡毒之花,有種驚心動魄的美。
陳雪飛快地掏出那張寫着“帶沛沛回家”的遺書。
“她不希望你嫁給哥哥。你娘很愛你,隻是這份愛太過痛苦,太過沉重,她根本沒辦法處理好對你的情緒。”
“你爹騙了你,他一定對你說,讓你嫁給哥哥是娘的意思,對嗎?”
“或許你哥哥剛開始對你很好,但漸漸地你發現他越來越像你的父親,你也被他們折磨至死。”
“你化為厲鬼砍下了他們的頭顱,一遍又一遍地呼喚着母親,可這間屋子的女人再也不會回應,所以你才會說‘這裡從未通往任何地方’。”
“你們二人隻要相見就會互相殘殺,這是厲鬼的宿命。可你娘為了不傷害你,一直躲在這間困了她後半生的屋子。”
“你母親一直在這裡看着你,守護着你。哪怕你手上沾染了鮮血,她還在愛你。”
陳雪緊緊捏着那張泛黃的紙,手上力道慢慢減少。她僅僅通過隻言片語就串聯起了整個故事。
劉沛沛輕輕地笑了,脖子上突出的青筋與緊握的拳頭在表示她非常生氣,甚至可以說是憤怒。
“你說她愛我?!”
“可我按照她說的做了成了親,她為什麼從未到過我的夢裡?甚至我也成鬼了她也不願意見我?”
“每次我打開這扇門,就和我的心一般,裡面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你或許理解錯了她的意思,上面寫着要最愛你的人才可以。”
陳雪話一說出口便覺得不對。難道她的新郎一點都不愛她嗎?這會不會又刺激到她?
她趕緊找補:“沒有一個男人結婚是隻為了給另一個女人幸福,而一個女人能給一個男人帶來的絕對不止是生兒育女、傳宗接代,更是一個做牛做馬的仆人。你母親覺得他的目的不純,才不願意現身。”
劉沛沛似乎沒想到這一層,突然安靜了下來。
冷風從陳雪的耳邊吹過,還多出了另一種聲音,好像有人在哭泣。周圍的一切在微妙地發生變化,可誰都沒有注意到。
“這裡所有的人都死光了,沒有人會愛我。”
“我殺光了這裡的所有人,除了你。”她再也不能看見母親了,再也打不開母親的心門了。
劉沛沛再次暴怒,聲音宛如哭喪,凄慘恐怖。
“你說這些是不是為了拖延時間,讓那個瘋子來救你?”
瘋子?她不會說的是林聽骨吧?
屋子裡的溫度冷如冰窖,刺骨寒意從四面八方湧來。
陳雪臉上霎時間蒼白起來,她鼓起勇氣:“這裡還有一個活人,我願意揭開你的紅蓋頭試一試!”
新娘面上浮現出了震驚,她足足愣了幾十秒,“你?”
“讓我試試吧,我對你真的沒有惡意。我很同情你們的遭遇,我希望你與你母親能早日團聚。”
陳雪立刻挑開她的紅蓋頭,下面露出一張滿是傷疤的臉。
女人的眼眶裡沒有眼睛,隻有兩個黑洞,顯得格外滲人,她被人生生挖去了眼睛。
等了幾分鐘仍是沒動靜,就在她以為自己要死的時候,屋子角落裡浮現了另一道女人的身影。
劉沛沛欣喜地大叫一聲:“娘!?”
她話音落下的瞬間,陳雪卻瞳孔驟縮。
難道我的金手指是最強把妹王?
這也間接驗證了另一個事實:鬼可以不依靠眼睛視物,自己當初的想法還真是莽。
為了給母女倆留出空間叙舊,她索性去找那個“瘋子”。
陳雪試探性地摸了摸耳朵,輕聲喚道:“林聽骨?”
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陡然出現在拐角。他的視線筆直、冰冷而又晦暗,正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林聽骨踏着月光而來,泥地上的血腳印卻在燃燒。每步落下,焦黑的痕迹裡就鑽出一股的黑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