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狗得慢慢養成習慣。
比如第一次親親抱抱,給一個大大的擁抱,誇贊是好孩子。
第二次就該狠狠打巴掌,宣示誰是主人誰是仆人。
第三次第四次,陪伴、玩耍、命令、服從一樣都不能少。
到第五次,什麼都不做,隻需要将目光移向别處。
不出意外,你就能看到小狗眼淚汪汪地舔舐你的掌心:“是不是不需要我了,請不要抛棄我。”
林聽骨的臉皺成一團,眼角泛紅,乞求般地望着她,“我髒透了,隻有心頭血是幹淨的。我怕我一旦我沒用,你就會抛棄我。”
“那糖是用你的血化成的?”
陳雪最不喜歡自以為是的付出,她清秀的臉染上陰郁:“林聽骨,我知曉你是對我好,但為什麼不能聽聽我的意見?”
男人手足無措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他垂眸盯着腳尖,喉結微動,卻始終沒能說出個所以然。
心裡最隐秘的角落始終在叫嚣着與少女融為一體,他想讓她飲下他的血肉,每一處肌膚都染上他的氣味,迫切地以自己的方式占有她,一如獨特的小狗标記。
雪是摔不壞的糖,愛是骨頭中的釘。
少女的怒火灼痛他的眼睛,欲望灼燒他的心。
良久,林聽骨的雙唇再次動了:“阿雪,不會有下次了。”
“是我做的太過,讓你為難了。”烏黑的額發淩亂地搭在他的眉骨上,像個霜打的茄子。
男人滑跪的速度太快,以至于陳雪都有些不好意思再僵持下去。
“知道了就跟過來。”
她的聲音依舊冷冷的,但他嗅出了和解的意味,不遠不近地保持着一定距離,既能暗中守護又能聽令服從。
蘋果是一種無聊的水果,平凡到随處可見。青澀時的酸澀令人望而卻步,成熟時的誘惑讓人渴望占有。
而陳雪恰好站在那個最危險的臨界點,既青澀懵懂又魅惑誘人。她隻需要站在那裡,就會有男人甘願為她提裙擺。
躲在暗處的李言卿抱着禮物觀察:發現妻在罵别人,顧不上我,我再等等。
暮光縫合了天與地的傷口,天邊的晚霞被餘晖映照得絢麗至極。
趙樹牽着趙紅梨遠遠地離開,兩個老人互相攙扶還不忘沖他們揮手,本該活蹦亂跳的小孩卻隻能顫顫巍巍地拄着拐杖,蓬勃的靈魂困在狹小的方寸之間。
兄妹倆說起了悄悄話,趙樹低聲道:“你覺不覺得這個姐姐和先前的白衣姐姐有點像?”
“你這麼一說倒是真有點。”紅梨臉上浮現驚恐,“可白衣姐姐她更兇更殘暴,她殺了那麼多人……”
“噓,她也是想救我們于水火。”
趙樹連忙回頭望了一眼陳雪,她正與男人對峙沒有注意到這邊,頓時松了一口氣,“我還是覺得白衣姐姐做得對,那些人就該死。”
“哥哥,活着一直這麼痛苦嗎?”懵懂無知的妹妹第一次問出了心裡的疑惑,“那個姐姐說,人生就是痛苦,活着就是惡心。”
趙樹無法回答,他隻能摸摸她的臉。
“或許吧,這不是我們小孩子該想的,現在和你走在一起,我就覺得開心。”
人之所以覺得小時候快樂,是因為越長大越痛苦,從而誤認為舊時光很幸福。人就像缸中魚,疼痛與日俱增換了池塘,反而懷念出生的小水窪。
陳雪與林聽骨回到紅梨家時正巧碰上李貴、陸沛沛二人。
“衙門?”
四人在柴房各自說出了自己的發現。陳雪一聽見這事與官方有關,眉頭皺成川字。
李貴細細将來龍去脈講了個清楚,原來發洪水的消息最初是從一個衙役口中傳來的。
前一陣子來了三位朝廷水利官員,他們背着陌生的測量儀器,口裡說什麼井壁滲血紋,地下暗河、發大水,夜半等字眼。
那衙役本是受縣令之命護他們周全,不過一眨眼的功夫,那些官員們突然消失在了河邊,湍急的河水漂着染血的外衣、鞋襪。他瞬間慌了神,嘴裡喊着夜半要發洪水,淹死了人。
就這樣謠言四起,以訛傳訛越傳越離譜:雁河裡有水怪、夜裡會發洪水、靠近就會化為血泥……層出不窮。
“你可有找到那位衙役?”
李貴拍了拍胸脯:“我辦事你就放心吧。我摸到了他家的地址,還提前踩點确認他就在家裡。”
陸沛沛也說出了種樹老人的線索:“那老人辰時經常去雁河挑水移植樹苗。”
她看了一眼陳雪,繼續往下說:“老大,我覺得這裡的奇怪與那老人有關,因為他是雁栖鎮裡唯一沒有受到影響的鎮民。”
隻要讓那位最初的謠言締造者出來澄清解釋,一切就會真相大白,那位老人陳雪也打算見一見。
可她還是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當他們趕到時,屋子一片狼藉,門闆上多了一道嶄新的抓痕,裡面的人不知去向。
“老大,這怎麼辦?幾個時辰前人都還在。”李貴将房間翻了個底朝天,沒發現任何線索。
“别慌,他在我們之前将那位衙役的存在抹去,說明我們查找的方向是對的。既然朝廷官員是在雁河消失,我們現在就去河邊查一查。”
陳雪一行人迅速趕到雁河,岸邊随河生長的蘆随風搖擺,雁群栖息在此間。
大雁的影掠過水面,青灰色翅尖蘸起漣漪,在河面上題了行轉瞬即逝的草書斜簽。
荒誕的小鎮裡竟然有如此溫柔的河,美得如一幅水墨畫。
李貴瞠目結舌,第一次結巴了:“這就是那條吃人的河?”
“人不可能憑空消失,這裡定有藏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