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熟人,周子顔露出今晚第一個發自真心的笑:“斯雨,你來了怎麼都不告訴我。”
慕斯雨今天穿了一身寶藍色的女式西裝,幹練又惹眼,她背靠着噴水池,眼睛狐疑地盯着她。
“好久不見斯雨,最近過得好嗎?”周子顔拎着裙擺笑得燦爛,語氣溫柔。
“我當然過得好。”慕斯雨看着她深棕色的瞳孔,語氣意有所指:“隻是我受到程家的邀請才來晚宴,為什麼要告訴,莫非你已經是程家人了?”
周子顔愣了一瞬。慕斯雨是溫皎的好友,周子顔看到她時非常欣喜,但現在心情卻像被潑了盆冷水一樣難受。
她咬了咬唇:“……斯雨。”
“我有我的苦衷。”
“Stop!你可打住。”慕斯雨撇了撇嘴:“我不摻和你們之間的事。”
“你腳踏兩隻船的苦衷自己去和溫皎解釋吧,你不會真以為能那麼輕松的從溫皎眼皮子底下糊弄過去吧。”
慕斯雨甩手就走,豪車的尾氣彌漫在空氣裡,周子顔垂着頭,抓着裙擺兩側的手指微微攥緊。
豪車裡,結束短暫的對話後,慕斯雨癱在後座裡深深地歎了口氣。
坐在前排的司機在慕家工作了快三十年,幾乎是看着慕斯雨長大的,他看了眼後視鏡:“小姐怎麼不開心了,來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
“最近集團和程氏關系緊張,是不是有人為難你了?”
慕斯雨搖了搖頭:“沒,和這些都沒關系。她語氣頓了一下:“我煩惱的是我一個朋友。”
“算了,不提了。”慕斯雨踹了腳前排的座位,賭氣道:“反正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人,讓她自生自滅吧。”
一周前。
慕斯雨三顧茅廬,終于成功把百忙之中得空的溫皎約了出來。
她們見面的地點在一家酒吧,當時慕斯雨正在頂層和一群富家子弟搖骰子。
溫皎一到,慕斯雨急忙逃了酒局,來到一樓的吧台處找溫皎。她看到溫皎身影的時候,一個身材火辣的美女正在向對方搭讪。
“小妹妹真的不和我喝一杯?”火辣美女笑得妖娆,語氣裡帶了點調戲的意味。
“抱歉,我女朋友不喜歡我和别人喝酒。”溫皎的眼神清明,虔誠得好像坐化成仙的老僧。
穿着火辣的美女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好吧,妹妹,那就留個聯系方式,等你沒有女朋友的時候,再和姐姐喝一杯吧。”
“不會有這一天的。”溫皎表情淡淡的,語氣确是不容置喙的認真。
火辣美女走後,慕斯雨在吧台落座,點了一杯特調的長島冰茶。溫皎側目看她:“找我有什麼事?”
“沒事就不能找你嗎?”慕斯雨抿了口雞尾酒,口感醇厚,酒香彌漫在鼻尖,又烈又爽。
溫皎頓了下:“可以,隻是這不太像你的風格。”
慕斯雨笑了下:“我什麼風格?”
“褒義的話,風風火火。”
“那貶義呢?”
“無事不登三寶殿。”
慕斯雨被她突如其來的冷幽默逗的差點把嘴裡的酒噴在調酒師身上。
她露出一個笑,無奈攤手:“好吧,我确實有事找你,不過不是我的事,而是你的。”
溫皎靜靜地看着她。慕斯雨盯着她,表情凝重了些:“你被周子顔騙了。”
窗外的雨簌簌打在車前的玻璃上,慕斯雨坐在車裡閉目養神,想到一周前發生的這件事,她還是心中有氣。
吧台,雞尾酒被一飲而盡。
“周子顔沒有和周家斷絕關系,她已經回周家了,年末周氏集團要與程家聯姻的人就是她。”
“你每天這麼累的忙上市的事,她不僅花着你的錢,還整日裡開着豪車和狐朋狗友閑逛,她就是個騙子。”
酒吧裡男男女女在熱舞狂歡,慕斯雨卻感覺周邊的氣氛驟然安靜下來,四周像冰窖一般的寒冷。慕斯雨看到溫皎的臉色冷了下來。
她想過很多種可能,溫皎或許會痛哭流涕,或許會大發雷霆,唯獨沒想到。
溫皎會維護周子顔。
“她不是騙子。”溫皎的聲線在女生裡偏中性,故意沉下聲時,原本就清冷的聲音更顯冷漠:“我了解她,她不會騙人。”
慕斯雨:“可這些都是事實。”
溫皎表情冷淡:“無論如何你不該私自調查她。”
慕斯雨氣急反笑:“溫皎你是不是為了公司上市寫代碼寫瘋了,我可是為了幫你才一直派人私下盯着周家的。”
溫皎看着她,沉默半晌,她道:“我沒有讓你這麼做。”
慕斯雨帶了點情緒:“你的意思是我幫你是自作多情咯?!”
溫皎起身就走。慕斯雨被氣得徹底破防:“你公司上市審批一直下不來是周程兩家共同屬意的這件事你比我更清楚吧,你敢說這裡面沒有周子顔一點意思,你敢說嗎,虧我當你是朋友,不僅借你錢,還私下幫你調查。”
溫皎回頭,神情平淡:“欠你的錢這一周會連同利息走公司的賬彙到你的賬戶。”
“溫皎你這是什麼意思,你在和我劃清界限嗎?”慕斯雨表情錯愕。
溫皎決絕轉身,慕斯雨破防在震耳欲聾的音樂聲裡怒吼:“溫皎你出了酒吧的門,咱倆以後就當不認識。”
慕斯雨靠在車後座的軟墊上,煩躁地捏了捏鼻梁,當時在酒吧裡的音樂聲很大,但她很确定溫皎聽到了,因為她看到對方的腳步明顯頓了下。
可是溫皎沒有回頭,她的背影和慕斯雨印象裡的那個溫皎慢慢重合。
疏離、冷漠。
不近人情的決絕。
她的目光望向車外陰沉的天,幽幽地在心底歎了一口氣。希望周子顔能聽懂她的暗示,不要辜負冷漠的人獻出的赤誠的心。
畢竟愛得毫無保留的人,瘋起來隻會更加極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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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會結束後,周子顔坐車回了老宅,回到房間後她神情依舊有些恍惚。
“你腳踏兩隻船的苦衷自己去和溫皎解釋吧。”
“你不會真以為能那麼輕松的從溫皎眼皮子底下糊弄過去吧。”
慕斯雨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溫皎都知道了嗎?
那溫皎她……
周子顔拿出手機查看最近一周溫皎發來的消息。
【溫皎】:公司很忙,不能陪你出去了。
【溫皎】:信用卡現在都可以用了,你想要什麼刷我的卡買就好。
【溫皎】:抱歉子顔,今天也不能陪你出去。
語氣再正常不過,她們平常也是這樣聊天的。
周子顔心底詫異,剛想給埋在周氏集團裡的線人打個電話,餘光忽然掃到了房間角落裡一道微妙的紅光。
小型監聽器。
周子顔舉起手機的手微微攥緊,轉而撥通了另一道電話。
另一邊,剛從公司下班的程俊風收到了一通意外來電,他有些驚訝地擡手示意司機先出去,等到車裡隻剩下他一個人時才接通電話。
“喂,周學妹。”
“俊風,在做什麼?”
“哦?”程俊風微微挑眉,表情了然,換了副親昵的語氣:“我剛下班了,子顔,要我來接你嗎?”
“好。”
周家老宅。
程俊風的車大搖大擺地開進了周家,他走進大廳,坐下和周家家主寒暄,喝着茶水,目光卻不斷瞟向樓上。
周山晟抿了口茶:“這茶怎麼樣?”
程俊風答得體面:“長山白茶果然名不虛傳,不愧是周老的藏品,晚輩還是第一次喝這麼好的茶。”
周山晟笑道:“說是來我這裡喝茶,我看你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年輕人總是容易紅了臉,尤其是墜入愛河的毛頭小子,程俊風笑得有些腼腆:“子顔在家嗎?”
周山晟笑而不答,隻道:“子顔這孩子不懂事,自幼喪母,這些年我們疏于教育,女孩又總是容易被愛情沖昏頭腦。”
程俊風聽懂了他的言外之意:“我和子顔雖然是家族聯姻,但在學校就認識了,彼此知根知底。”
周山晟滿意地笑了下:“她住在三樓,應該很快就會下來了。”
話音剛落,周子顔便穿着一身白色的無袖裙從樓梯上走了下來,脖頸上戴了一串海珍珠項鍊,步伐輕快,看到程俊風後眼神又驚又喜:“來的這麼快。”
程俊風把手揣在西裝褲裡,笑得春風滿面:“這不是怕你等急了嗎?”
俨然一副恩愛小情侶的模樣,周子顔下樓看到坐在樓下的周山晟時,态度略有收斂,步伐慢了下來,她有些腼腆地低着頭:“爺爺,我和俊風打算去看看環内那塊新地皮。”
程氏為了表現誠意給了周家不少好處,周家自然也要表态,環内那塊地皮就是周家給周子顔準備的陪嫁。
别的借口周山晟可能還要多說兩句,但地皮這事正中了他的下懷,他當場放了人。
“去吧,你們年輕人多交流交流感情。”
車輛駛離老宅,幾乎是一坐進車的後座,兩人挽住的手就立刻松開。周子顔視線掃過司機。
程俊風掰了掰僵硬的手指,從右手的儲物盒裡拿了罐可樂,可樂的甜味沖淡了白茶的苦澀,他長舒一口氣:“随便說吧,這裡都是自己人。”
為了去接周子顔,他特地換了一輛車,開車的司機是他的心腹。
“辛苦你了。”周子顔從包裡拿出手機立即給溫皎發消息。程俊風癱在後座上:“要不要這麼明顯,好歹在我面前藏一下,怎麼說我也是你的未婚夫吧。”
“我們隻是合作關系。”
程俊風無奈地笑:“要不要這麼絕情,除了合作我們至少還有一個師兄妹的關系好吧。”
周子顔讓司機把GPS導航定位到城郊附近的一家私密性極好的餐廳:“溫皎約我見面,麻煩師兄帶我過去。”
“我們得一起下車,到餐廳裡才能分開,據我所知城郊也有周家的眼睛。”
“行吧。”程俊風靠在車椅上:“但為什麼到了餐廳就要分開?”
周子顔頓了一下:“……我暫時不想讓溫皎知道你的存在。”
“呃,你該不會還沒和溫皎說你要做的事吧。”
周子顔神情沉寂下來,目光望向車窗下如墨般的夜色,她輕抿了下唇,視線有些遊離。
“……”
“我不準備讓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