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色邁凱倫優雅彙入車流,仿佛鋼鐵洪流中混入的一道閃電,A市平庸慵懶的午後,瞬間被那抹亮色喚醒。
溫阮終于睜開了眼睛,這才發現宿舍裡一片嘈雜。
今天是正式的報到日,宿舍裡擠擠攘攘站了一群人,兩個家長正艱難地趴跪在靠窗的兩張床上,奮力地整理着床鋪,其他人則在下面做衛生,徒勞地試圖消除上一屆學長們在桌面和櫃門上留下的痕迹。
溫阮揉了揉眼睛,坐了起來。
站在他床下的阿姨一眼瞧見,愣了一下,立刻露出笑容來:“好俊的孩子,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兒?昨天就來了吧?你家長呢?”
溫阮張了張口,嗓子澀澀的,發出的聲音吓了他自己一跳,又沙又啞。
我昨晚用嗓子了嗎?
“老公,嗚——”
記憶裡的聲音帶着哭腔,溫阮整個人像是一張反繃的弓,夾緊的大腿肌肉忍不住地輕輕抽搐……
有溫熱的氣息覆上來,輕撫他的額頭:“乖,放松點……”
溫阮心裡一跳,忙清了清嗓子,小聲回答那個阿姨:“我是自己來的。”
“你這是感冒了吧!”阿姨一臉關切,帶孩子的習慣瞬間冒頭,“我說怎麼睡得那麼熟,我們吵成這樣你都沒醒。你自己摸摸燒不燒?”
溫阮聽話地伸手去摸額頭,手心摸完換手背,感覺好像真的有點溫度。
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是真病了,那位阿姨更心疼了:“孩子,你有藥沒有?我帶的有感冒藥。”
溫阮立刻露出笑容來:“沒事的阿姨,我帶着藥呢。”
他說完,指了指床鋪下方自己的桌子。
整整齊齊的書櫃上放着一隻小小的醫藥箱,内服外用的常用藥都備着。
“哎喲還真齊全,家裡有人是醫生吧?”
“嗯,媽媽是醫生,她這兩天有手術。”
“好孩子,那你自己吃藥啊,回頭讓我家小子看着你點。”
溫阮擡眼,阿姨身邊站着一個高大健壯的男生,一臉無奈地瞧了眼母親的發頂,看向他時,目光裡是善意的歉然。
他們交換了一個眼神,那男生自我介紹:“我叫鐘毅。”
溫阮點了下頭,也報了自己的名字。
沒過多久,宿舍已經基本整理完畢,也到了晚飯時間。晚飯後不久就要開班會。
家長們這才戀戀不舍地說着再見,走出宿舍了又沖回來絮絮叨叨地囑咐幾句,那位阿姨的眼睛都紅了。
“好了媽,我就上個學又不是上戰場,而且軍訓完就回家了,坐地鐵也就一個小時,瞧您這模樣,丢不丢人啊?”
鐘毅推着母親往外走,鐘媽媽抹了抹眼角,再次把兒子按住囑咐,還專門壓低了聲音:“行,等軍訓完了早點回家。那個叫溫阮的孩子,你照看着點,他一個人來上學又病着,有時間多照顧一下。”
鐘毅翻了個白眼:“您兒子我也是一個人啊!您怎麼不找個人來照顧我?”
“啧,”鐘媽媽橫過來一眼,“你看人家,面相就乖乖弱弱的,你這五大三粗的還要什麼照顧?”
送走了母親,鐘毅轉過頭來看溫阮:“真的發燒嗎?要不要我陪你去醫院看看?”
溫阮搖頭:“不用,我吃點感冒藥就行了。”
明明全程防護怎麼會發燒?看樣子還是太累了。
溫阮不由得在心裡罵了昨晚的男人幾句,餓狼一樣,又不是要沖業績,雖然當時很爽,但現在……
他隻覺得自己像是被一輛大卡車撞了,全身上下都在疼。
這種痛感一直延續到晚上睡覺前。
“溫阮,你要洗澡嗎?”鐘毅剛洗完出來,渾身還冒着熱氣。
“你們先洗吧,我今天沒怎麼出門,随便沖沖就行。”
溫阮依舊靠在床頭,有些恹恹地看着高中班級群裡的信息。
[阿麗麗:要死了,天氣預報明天35度,我看了下操場,一棵樹都沒有。]
[開開開火車:廢話,誰家操場上種樹?大家都一樣。@是阮不是軟 A大怎麼樣?會不會和我們這些凡夫俗子不同?]
溫阮沒說話,搜了張小貓命苦的表情發了進去。
群裡又開始接龍+1,溫阮正準備退出,一個視頻電話突然打了過來。
看到發起人,溫阮愣了愣,看了眼室友們。
鐘毅在擦頭發,張之宇已經打開了遊戲,招呼着鐘毅趕緊來開黑。昨天比他還早到的瞿浩文去洗澡了,在房間裡接個視頻電話,不至于影響到他們。
溫阮戴上耳機,點了接受。
視頻很快亮起,卻沒有人說話,攝像頭一直在晃動,一會兒照着天花闆,一會兒又滑向地面。
“奶奶?”溫阮有點擔心地輕喊出聲,“我是溫阮,小軟,您在不在啊?”
叫了好幾遍之後,耳機裡終于傳來了聲音。
“诶,什麼時候打開的?”
老人的臉突然占據了整個屏幕,被過近的攝像頭照得有點變形,溫阮不由自主地把手機拿遠了點,笑道:“這不是我家最漂亮的老太太嗎?快把你平時自拍的姿勢擺出來!”
屏幕那邊像是得到了提示,鏡頭一下子拉開,看起來正常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