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緊追而來,越過兩人的藏身之處時,那人似乎“咦”了一聲,接着又直直向前跑去。
過了一會兒,追趕聲才傳來。
“老爺子你跑慢點!還有……宴淩舟你給我等着!”梁疏雨匆匆掠過兩人身邊,一邊跑一邊咬牙切齒,卻又不得不繼續追人。
空曠的園區裡,腳步聲漸漸遠去。
到了此刻,溫阮才察覺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和劇烈的心跳,以及,兩人現在面對面被塞在狹小空間的姿态。
逼仄的空間裡,他們的胸膛緊貼,呼吸起伏間,布料輕輕摩擦,體溫互相傳遞。
有些不自在,溫阮輕輕掙紮着想要出去。
“别動。”宴淩舟的聲音從耳側傳來,微微的氣流拂過耳廓,他不由自主地躲了一下,卻沒能躲開。
太近了。
溫阮不敢擡眼,隻好輕輕側過臉,看向縫隙外面,小聲問:“不能出去嗎?”
“那可是四十多年的老刑警,精着呢,再等等。”
宴淩舟好像低了下頭,溫阮能感覺到,自己的發頂擦過他的臉頰。
清冽的青竹氣息緩緩散發開來,那一絲微苦此刻不見蹤影。
溫阮聞着這股清香,努力讓自己忽略兩人相貼時傳遞的體溫,試圖冷靜下來。
四周寂靜無聲,隻有遠處的道路上,偶爾傳來幾聲汽車的鳴笛。
“我們……”
溫阮剛剛試探着發出氣音,宴淩舟的一隻手卻忽然向上,不輕不重地按住了他的後頸,迫使他把頭放在自己的肩上。
那隻手并沒有别的什麼動作,可手心滾燙,溫阮下意識縮了縮脖子,卻被他貼得更緊。
于是,他感覺到男人喉結滾動時的小小震動,也幾乎能聽見他頸動脈中急速的血流。
果然,老刑警似乎擺脫了追兵,又悄悄轉了回來,腳步像貓一樣輕柔。
宴淩舟收緊了手臂,兩人同時屏住呼吸。
緊張讓心跳加速,咚咚,咚咚,似乎有一瞬間的共振。
血液被泵得上湧,連臉都被沖刷得發燙。溫阮靠在宴淩舟的懷裡,一時間竟有些腿軟。
過了好一會兒,梁建中才漸漸遠去。
溫阮終于輕輕吐出一口氣。
臨近傍晚,夕陽西斜。
陽光從早已沒了玻璃的窗子裡斜照進來,正巧将一束橘色的光投射在他眼前,将昏暗的空間劈成兩半。
細小的灰塵在光束中微微起舞,破碎又絢爛,讓他突然想起了那一夜窗外雨幕下的燈海,還有男人在耳邊粗重的喘息。
就像現在……
意識到兩人似乎都想起了同樣的情形,溫阮再顧不得到底會不會被人發現,輕輕掙動。
這一次,宴淩舟放開了手。
“天都快黑了,我,我要回去了。”
“我送你。”宴淩舟接上,“這裡離你學校太遠了。”
宴淩舟的車停在道館不遠處,兩人上車的時候,宴淩舟接到消息,梁疏雨已經帶着老人回了家。
他沒瞞着溫阮,把事情簡單說明。
“原來是這樣。”溫阮有點害臊,畢竟剛才慌的是他,不管不顧把人拉跑的也是他。
這讓他有點尴尬,一路都看着窗外,也忘了去質問宴淩舟,為什麼一早沒把話說明白。
車裡很安靜,沒有音樂聲,宴淩舟也沒有說話,隻是時不時地,用餘光看看少年的狀态。
直到看見他放下手機,靠着車窗閉上眼睛,宴淩舟放慢了車速。
溫阮醒來的時候,那輛電動超跑已經停在了A大門前不遠的街角。
“啊,你等多久了?”他揉了揉眼睛,發現安全帶已經被解開,腿上還蓋着一張薄薄的羊毛毯。
毛毯柔軟,手指像是陷入了小動物溫暖的皮毛,他忍不住多rua了兩把。
“剛到。”宴淩舟的聲音微微有些啞,“距離熄燈還有半個小時,别着急。”
“嗯,謝謝你送我回來。”溫阮抱着自己背包下車,關好門後又向宴淩舟揮了揮手。
他站在街邊等了一會兒,卻不見邁凱倫離開,心想,他大概是想等我進校門吧。
怪貼心的。
溫阮笑了笑,向前走了幾步,到了校門口,又回頭,對着無法看清内裡的車窗揮手。
邁凱倫終于緩緩起步,用比自行車還慢的速度緩緩滑過A大校門。
宴淩舟的眼睛一直盯在溫阮身上,直到不得不左打方向盤。
即将彙入車流,他又在右側的後視鏡裡看了一眼。
男生還在揮手,而且……向他跑了過來!
宴淩舟一腳刹停,打開車門:“怎麼了?”
“柳姐……柳姐的衣服。”溫阮跑得有點喘,扶在車窗邊吸了口氣,“就是美女館長說要帶給她的那個包。”
宴淩舟微微愣了一下才想起來,是梁疏雨的那套髒道服,那會兒因為那個讨厭的解說員,他曾拿這東西當借口。
他探頭進車裡,從窄小的後座拿起那個健身包。
将包拎在手裡,他卻沒有遞出去,鎮定地說:“剛才逃命的時候摔了兩下,衣服散出來了一回,有點髒。我帶回去讓館長給她換一件吧。”
“這樣啊。”溫阮有點意外,不過他剛才也确實沒有注意衣服的情況。
他點了點頭:“好吧,回頭我跟柳姐說一聲。再見!”
他再次轉頭走向學校,卻被叫住:“等等。”
宴淩舟大步來到他面前,微微低頭看他。
街邊的路燈光像輕紗一樣落在他們身上,宴淩舟輕輕擡起溫阮的下巴:“你臉上也髒了。”
溫阮不解地眨了眨眼睛,接着,他被輕輕擡起了下巴。
男人的大拇指壓上他柔軟的唇瓣,緩慢地摩挲過嘴角。
唇瓣被輕易撥開,帶着一絲輕薄的水光,在路燈光下微閃。
宴淩舟輕輕俯身,眼睛卻一直看着溫阮的雙眼。
兩人呼吸間的熱氣在不大的空隙裡交換、糾纏,過了好一會兒,直到男生微微閉了閉眼,面孔輕仰,他才重新站直了身子,放下雙手。
“好了,要熄燈了,快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