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好一會兒,有人給他喂藥了,苦得他直哼哼,還是醒不過來,涼涼的靈氣順着經脈進來,梳理着他燒灼混亂的靈氣,将理順的靈氣導向丹田,再在體内流轉,淤堵感減輕了,痛感也緩解多了,呼吸都順暢多了,商雲踱漸漸放松,又陷入沉眠。
不知多久後,他有些渴,睜開眼,四周暗沉沉的,隻有他一個人站在密林裡。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這是夢,卻醒不過來。
周圍有水聲,但看不到河,夢裡他沒有劍,也沒靈力,隻能靠雙腳走路去找河,走着走着,腳下阻力越來越大,嘩啦嘩啦的,他一低頭,不知何時已經站到了河中心,腳下盡是紅色的河水,不,是血,越來越多,越來越多,如泛濫的洪流,要把他吞沒似的。
他拼命地跑,拼命地跑,可怎麼跑都跑不上岸,一打滑,摔進血水裡,全身都染上了黏稠的血,衣服上,手上,頭發上,鐵鏽味兒和腥臭味鑽進口鼻,嗆得他難以呼吸,他想站起來,手下觸感很滑,像按在一堆翻滾的泥鳅上,商雲踱低頭,看到河底全是眼睛。
眨着眼,朝他圓睜着,怒瞪着。
他手上、身上也長滿了眼睛。
“啊!!!啊!啊啊!!!”
商雲踱猛地睜開眼,鯉魚打挺蹦起來,往自己身上狂拍,想把那些眼睛拍下去。
“你在做什麼?”
“有鬼!”
“我是鬼?”
“?”
商雲踱喘着氣看清了他好好在馬車裡,天亮了,他身上、手上也沒眼睛。
他心有餘悸地挪到裴玠旁邊坐下,太陽穿過窗戶照進來,把他脊背都照暖了,才覺得安心了些。
商雲踱驚魂未定,充滿傾訴欲,“前輩,我做噩夢了,夢到好多血,都是血,血裡還有好多眼睛,它們都瞪着我……”
裴玠波瀾不驚:“夢而已,你是先天純陽之體,還是火靈根,同階的鬼修見到你隻有怕的份兒。”
商雲踱:“那不是同階呢?”
裴玠轉頭看了看他,“補品。”
“……”商雲踱腦子一抽,“吸我陽氣嗎?”
裴玠:“用你神魂煉丹,身體煉成傀儡。”
商雲踱:“……”
那還不如吸他陽氣呢!
想一想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一對比,裴玠隻是想和他雙修,簡直是天大的有良心。
商雲踱又往裴玠旁邊擠了擠,想起剛剛丹田裡涼絲絲的感覺,商雲踱問:“前輩,剛剛是你給我療傷了嗎?”
裴玠:“不是我,難道是鬼?”
商雲踱讪笑,剛想運轉靈氣檢查下身體,就被裴玠阻止了:“我封了你的靈力,經脈養好之前,不要再用靈力了。”
商雲踱下意識“啊?”了一聲,又一想能撿回條命就不錯了,不用就不用吧。
多虧他的護甲,他擡手揉揉胸口,還是痛痛的,拽松了衣服從領口一看,好大一片瘀血,“骨頭沒斷嗎?”
裴玠:“沒有。”
“哦,那還好。”可是這種傷運轉靈力把淤血疏通開好得才快吧?商雲踱喃喃自語,“原來金鱗獸還能傷到經脈。”不愧是妖獸啊!
裴玠古怪地看他,“你傷過腦子?”
商雲踱抿了抿唇,忍不下去,“前輩,我剛覺得你是個好人,你什麼意思,我聽不懂。”
裴玠:“哪句聽不懂?你經脈的傷是因為你所練功法與你先天的靈氣運轉相悖,不知變通,亂用瞎練才傷的。”
商雲踱:“……啊?”
裴玠:“你平時引氣入體不覺得淤堵疼痛嗎?”
商雲踱:“……疼。”所以他就沒打坐了。
裴玠:“知道疼,還沒傻徹底。”
商雲踱一臉的惶恐和尴尬,顧不上和裴玠鬥嘴了。
他就說為什麼打坐會疼!
這傷不會是他苦練半年給練出來的吧?那他不是白忙,還忙反了嗎?
商雲踱頓時覺得天都塌了。
太元宗還能不能靠點譜了,這都能教錯?
他又是從哪兒開始錯的?
商雲踱已經淩亂了,語無倫次道:“可我能禦劍,能用控火術呀,我練那些都相悖嗎?連打坐都相悖嗎?我隻有打坐才疼呀,要不我演示給你看看,是不是我打坐的姿勢不對?”
裴玠:“不同修士打坐姿勢本就各不相同,但呼吸吐納、引靈入體是共通的,隻要能順利引靈氣入體就沒什麼對不對。你隻是經脈運轉不對,引入體内的靈氣運轉錯了位置,和體内的靈氣互相沖撞,造成淤堵疼痛。”
商雲踱:“……”
他以為隻有會疼的打坐學錯了。
原來是隻有會疼的打坐是對的,不疼的全錯了。
商雲踱難以接受,喃喃重複道:“可我能飛呀,我控火術都練到三層了……”
裴玠沉默了一會兒才道:“若非你體質特殊,經脈堅韌,換個人像你這麼亂來,早就經脈斷裂再無修仙可能了。”
商雲踱:“……”
他腦海中自動補齊了音效,嘩啦一聲,心碎了。
“那還有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