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傾瀉而下,褚方知慢條斯理地沖洗着指縫間的血迹。血色融入泥土,消失無蹤。
“現在礙事的沒了。”他甩了甩手,擡眼看向衆人,唇角勾起鋒利的弧度,“繼續。”
曾建木瞥了他一眼,心神不甯地接着剛剛的話題,過度緊張有些絮絮叨叨:“現在肯定會有一部分人選擇留在營地,隻拿基礎獎勵。下海的和留營地的兩邊都需要一個聯絡人,才能确保毀掉副本的時候,所有人能逃出來。營地這邊我負責,我留下來也好服衆。下海的那邊……”
“我來。”
“我來。”
陳興和韓世健,兩個小隊長同時站了出來。
“你們剛恢複些,還是我來吧。”陳興勸道,王修楠拉着韓世健坐下。
“如果實驗室有什麼毀滅趨向,我拼了這條命也會和你聯系。”陳興向曾建木保證。
“營地别換了,倘若近海被淹,所有人,都去初始山洞。”林桓筝喝光了瓶裡剩下的水,想了兩秒又補充道,“初始點……隻會在最後。”
曾建木不置一詞,小心應了下來。
林桓筝偏過頭,發現褚方知的目光正幽幽落在自己身上,他趕緊捂好自己被扒得所剩無幾的小馬甲,小聲打着哈哈:“就簡單推理,經驗之談,沒什麼了不起的。”
曾建木瞅了一眼倒計時:“時候不早,今晚就到這裡。明早我們收集下海人員名單。”
“下海風險極大,我們既沒有責任,也沒有能力保護你們。你們有一晚上時間仔細考慮。”褚方知已經默認了下海總指揮的身份。他收回視線,霜刃般掃過那些還在猶豫的玩家,冷冷補充着警告,“不要因為一時熱血上頭,做出後悔的選擇。”
隻要精銳,他不需要那樣的隊員。
當晚,定完了守夜人員,衆人各自鑽進帳篷。褚方知雖又買了個新帳篷,可夜色已深,便沒有再搭上。因着兩人言行過于顯眼,且又多了好幾個新隊友,林桓筝也不好再借帳篷,兩人又擠到了一個帳篷裡。
依舊捆綁着的蔣衍看到衆人都進了帳篷,臉上雖然已經止住了血,也自己用了藥,可是禁不住黑夜的侵襲和蚊蟲的叮咬,很快便鬧僵起來。不一會兒,帳篷外傳來了幾句咒罵聲。
三分鐘後,曾建木敲響了林桓筝和褚方知的帳篷,局促道:“林兄弟。”他其實想恭恭敬敬喊林兄的,可是對方實在年輕,喊不出口。
“說。”林桓筝不是很困,剛躺下。
“出來幫我一把,把那玩意敲暈。我怕控制不住力道把他敲傻咯。”
這事還得熟練工來。
林桓筝應了:“我出去一下。”
褚方知卻扯了扯他的衣袖,笑着說:“傻了,哥擔着。”
“好。”林桓筝笑着鑽出帳篷,順手拉上拉鍊。
很快,帳篷外的動靜消失了。他鑽回帳篷,極為輕快地表示:“那東西明天得頭疼了。”
“很好。”褚方知側躺着,盯着帳篷的紗門,眉梢好看地揚起。
“不覺得我下手太狠?”身旁的聲音悉悉索索,帶着一絲試探。
“狠?這才到哪兒。倒是你,剛才不是被吓到了?”
“沒有,我知道哥不會殺人。”
“你那破刀要是銳一點,我就真砍下去了。”褚方知翻了個身,平躺在帆布上,無語望着帳篷頂。
林桓筝躺了下來,雙臂環抱着自己,這是個缺乏安全感的姿勢。褚方知側過半張臉看着他,玩味問道:“你在怕什麼?還是誰又對你說了什麼?”
林桓筝閉口不答。
然而他早已看穿了林桓筝的心思,故意将話題引向了天钺:“暴力從來不是貶義詞。它……呃……它是突破效率的藝術,是讓規則屈膝的美學。隻是有些事,不是單單暴力就可以解決的,還需要更多的髒污手段。”
“不覺得可怕嗎,覆滅副本世界,殺死千萬NPC……也會殺人。”林桓筝的聲音很輕,像在談論一個與自己無關要緊的陌生人。可是他忘了,他們靠得太近,近到能體會到彼此呼吸的溫度,這讓褚方知清晰地分辨出他言語中的顫抖。
林桓筝在刻意掩飾,但他看不透這層掩飾背後的真實。
他繼續陳述一個事實:“殺人并非就是罪大惡極。”
“哥不會殺人的,哥總能找到更好的做法。”林桓筝平躺着,盯着半空的虛無,幽藍瞳色螢火閃爍。他歎了口氣後又接着道,“如果毀滅的,是鍊接現實的平行世界呢?”
褚方知瞳孔一縮,霍然意識到林桓筝在說天钺的副本,這讓他來了興緻:“還會有這樣的副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