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做錯。”
“可她剛才……”
雖不殺伯仁,伯仁由我而死。謝遠不敢再想下去,他天真地希望隻要不去說破這個禁忌,方才發生的種種,都可以被時間慢慢沖淡。
他聽見褚方知加重重複道:“謝遠,你沒做錯。”
錯了。
青年蓦地用手背捂住眼睛,向着低矮的土坡狂奔而去,身後揚起的塵土,仿若逐漸潰散的理智。最終他在土坡上尋了一處跌坐下來,空洞地望着遠方。林桓筝收回了視線,轉向褚方知——
後者面色不辨,在草地上漫無目的地遊弋着,即便已經走到陽光之下,也化不開他身上過份沉重的陰霾。
即便預料到了一切,真相血淋淋攤在眼前那一刻,褚方知還是直面了巨大的沖擊。
這是每個玩家的必修課。
腦海浮現出女孩站在門口的模樣:一雙曾經明亮的眼睛,在十五分鐘的絕望等待裡一點一點黯淡下來。
此刻他和她一樣,将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任憑鮮血迸出。他閉上眼睛,試圖驅散那些畫面,但它們是附骨之疽,揮之不去。更諷刺的是,他知道,就算使用溯源回流,自己也不會改變主意讓她進門。
理智是把絕情的劍,斬斷所有軟弱的可能。
從第一聲敲門響起,他便明白如若這是場身份的交換遊戲,一旦開門,就意味着他們三人都會陷入到更深的危機之中。
不能讓任何人進來。
這并非無心之失,而是他刻意引導的結果。謝遠的選擇,何嘗不是理性計算的呈現。
很公平。
選擇了生存,就注定與正道背路而馳。
“哥——”
“桓筝,你昨夜見到的白袍鬼大概在什麼位置?”他沒有回頭,林桓筝咽下未出口的安慰,劍尖指向不遠處:“那邊。”
“盯好謝遠,我看看去。”
窗戶外爬滿了蜘蛛網和灰塵,褚方知脫下外套擦拭幹淨,又換了身衣服。他半蹲下身,像林桓筝描述的白袍鬼一樣,無聲無息地貼向窗玻璃。
視線精準鎖定在櫃子的第二層。
“褚哥,你右前方!”謝遠的聲音被風聲傳得有些虛,他正與林桓筝一起,快步朝這邊走來。
所指的那邊草皮下有塊方方正正的淡紅色沙土,若非他坐在高處,很難意識到它的異常。
林桓筝上前示意他們讓開,随着腕骨微震,一劍戳到了熟悉的鈍感——是血肉腐爛後與金屬碰撞特有的質感。
這裡埋着一堆白骨。
劍刃上沾着的紅土漸漸凝出不祥的冰霜,褚方知盯着那層白色:“挖嗎?”
地上遺留了線一般的瘦長黑口,謝遠往上風處挪了挪,仿佛這樣就會減輕屍骨帶來的陰寒。
如若是褚方知一個人下副本,或者林桓筝單獨下副本,兩人都不會有所遲疑。隻是現在,這個副本裡有和尚,有道士——或許還有更好的選擇。權衡利弊,林桓筝搖了搖頭。
褚方知正有此意。
三人繞到老鬼的屋子前敲門。雖未到入住時間,但叫個人總該可以。
開門的女人眼下挂着深黑的眼袋。她說沒見過和尚道士——那兩人昨天就離開了。
褚方知想到隔壁那棟樓的黑狗,招呼隊友們趕過去。敲門聲剛落,年輕小夥探出頭來,又扭頭朝屋裡喊道:“李道長!”
李時通很快從小夥背後冒出來,頭發不修邊幅地亂翹着,仔細看,頭頂和長袍還沾着幾片草葉,也不知剛剛經曆了什麼,與先前神氣活現的模樣判若兩人:“喲?你們來了?”他隔着門框打量三人神色,“那邊不好辦吧?等亮亮和狗混熟了我們就過去。”
原來和尚在訓狗。褚方知點點頭:“這屋還能住人嗎?”
“還能塞一個。”李時通瞥見謝遠魂不守舍的樣子,立即會意,“這邊專業對口,讓亮亮給他洗洗腦。”
謝遠心下着急,拉住褚方知的衣角:“褚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