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他同桌的中年男人用手肘頂一下他的肩膀,神神秘秘地湊到他旁邊:“答勒老哥,咱倆啥關系啊,還有什麼消息,說說呗。”
絡腮胡沒搭理他,自顧自喝酒,中年男人說了七八句,悻悻地摸了摸鼻子,覺得自讨沒趣便跑去其他地方閑聊了。
絡腮胡經常來這家酒館,便宜,老闆也會來事兒,每次他都要喝個爛醉才回家,今天卻沒這個心思,他喝了兩杯便打算離開,在他準備起身的時候,肩膀突然被某人按住。
“哎呀,再問我也不會說的。”絡腮胡輕而易舉地撇開來人的手,不同于傭兵粗壯的胳膊,奇怪的感覺讓他一愣,回頭看去,是在卡特酒館裡的小白臉,“哦,白……白……哎,算了,有屁快放!”
白郁微笑着把一枚金币放到桌上,用中指輕輕推到他的面前:“現在能說了嗎?”
絡腮胡眼睛一亮,想在所有人注意到之前直接把東西塞進懷裡,然而在他伸出手的瞬間,年輕人指尖一翻,金币迅速夾在他的食指和中指之間,絡腮胡擡頭,對方笑眯眯地說:“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這個道理你比我懂。”
“……”
“年輕人,你給的太少了。這可是銀月的消息,挂在傭兵協會你這都不夠零頭。”絡腮胡嗤笑一聲,随後他舔了舔厚嘴唇,意味深長地說,“起碼要一百。”
白郁聳了聳肩,指節再次翻轉,亮金色從指間消失,他低下頭,露出一個淺淺的笑,看得絡腮胡有些失神,沒等絡腮胡說什麼,年輕人再一次開口:“你快死了,你知道嗎?”
類似詛咒的話讓絡腮胡瞬間回過神來,他怒目橫眉,一把拽住年輕人的衣領,惡狠狠地吼道:“狗娘養的,你算什麼東西?敢這樣跟我說話,老子現在就弄死你!”說着他直接把人丢在地上,拎起桌上的酒杯就要砸向白郁的腦袋——
年輕人不為所動,隻是平靜地站在原地,在玻璃杯即将給自己開瓢的時候淡淡地說:“最近腰腹很痛吧,有時候手腳還會止不住抽搐。”
絡腮胡捏着玻璃杯的手僵在半空中。
周圍人像是完全沒注意到這場沖突一樣,依然聊着自己的事。畢竟在這種地方,再正常不過了,哪天安安穩穩的才奇怪。
年輕人似乎不明白自己在激怒對方,打了個哈欠,摸了張椅子坐下,在絡腮胡的忍耐達到極點的時候,說道:“看你眼皮底下的黑眼圈和水腫,又天天酗酒,是不是晚上睡不好?我可以救你。”
絡腮胡把杯子放到桌上,透過酒杯第一次正視這個據說備受雷頓城男女喜歡的年輕人,他的語氣稍稍客氣了一些:“你想知道什麼?”
“銀月的消息,所有。”
“……”
絡腮胡在白郁說完這句話之後,猶豫一會兒把他帶到酒館外的角落,兩人在這裡交談了十幾分鐘,最後絡腮胡壓低聲音:“隻有這麼多,你不能太貪心。”
“我以為你很愛惜自己的命。”青年語調平穩,“銀月和巨靈城的關系如何?”
絡腮胡不解,畢竟這是大多數人都知道的事,他撓了撓脖子,在浮腫的下巴上按出幾個小坑,還是告訴他:“巨靈城地勢特殊,每年春季都會遭遇魔物潮汐。銀月不知為何每次都會出手幫忙。”
魔物潮汐是指在特定情況下,那些魔獸魔植以及各種生物會集體出動,攻擊某個地方,盡管至今為止也沒人說得明白什麼叫“特定情況”。
他補充道:“聽說銀月的副團長跟巨靈城城主是親兄弟,但這就是沒有根據的傳聞了。”
“銀月為什麼會來雷頓城?”白郁又問。
絡腮胡被他問煩了,開始懷疑這小白臉是不是口花花的騙子,他撸起袖子,露出毛茸茸的肩膀,心中不悅,想了想,決定如果對方是騙子就給他兩拳,讓他知道什麼人不能惹:“這不是我能知道的,你到底能不能救我?還有我這不是一點小毛病嗎,怎麼就到了要死要活的地步?”
年輕嘴唇微抿,确定絡腮胡身上再沒别的消息了,才把手伸向懷裡,兩三下摸出一瓶紅色的液體丢過去,也不管對方能不能接住:“你的腎髒有問題,繼續酗酒會死。”
在絡腮胡質問之前他繼續說道:“你下肢浮腫,自己按幾下會有坑,你自己回去試一下就知道,你的病已經很嚴重了。你這樣的青壯年,嘴唇指甲幾乎沒什麼血色,自己沒懷疑過嗎?”
絡腮胡半信半疑地接過玻璃瓶,遲疑道:“這是……魔藥……?不是,兄弟,你有這本事,怎麼還在這個破地方……?”
白郁沒理他,掖了下衣服,擡頭望向燈火通明的小酒館,神情平靜,随後他腳朝城門方向轉去,丢給絡腮胡一句話:“身體和命都是自己的,喝完藥以後少吃豆子,多吃菜,不能喝酒。”
絡腮胡愣了愣,一時忘了說話,呆呆地看着他越走越遠。
“……等等!白……小白臉!我剛剛說的聽風山谷你去不了!”絡腮胡對着他的背影大喊,“銀月在那裡招人本身就是一個門檻!你不要自己去送死!”
“……”
“且死不了呢。”年輕人背對着他揮了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