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發男人目不斜視地越過年輕人,臉色不改。
于是坡頂那群穿着法師袍的人就這麼看着他們的團長被一個小白臉甩了臉子,還沒有拔刀教訓對方。
上一個這麼幹的人已經沒辦法當傭兵了。
金發女人笑眯眯地說:“我好像知道那些東西是給誰準備的了,你說呢阿曼?”出人意料的是,他的聲音很粗犷,沒有半分女性的柔和,更像一個男人。
他旁邊幾個人像是沒發現一樣,各自低頭竊竊私語着。
“副團長是不是說那批新進的魔藥儀器,我靠,那玩意可貴了,前幾天他們還說守财奴是不是腦子被毒壞了,一個隻會打架的家夥搞這種東西。”
“不能吧,那家夥看上去就弱得要死,團長不是最瞧不起這種人嗎?”說話人清了清嗓子,模仿某個人的說話方式,“有些人要感謝那些魔物替這個世界清理了垃圾。”
“糾正一下,他平等地瞧不起所有人,包括我們。而且,再不找個靠譜的醫師說不定下一個被毒死的就是咱們了。”
“也沒有,我覺得還是團長更拉仇恨一點,我們還差得遠呢。”
衆人齊刷刷地把視線集中在說話的年輕法師身上,随後不約而同地表示贊同。
被叫做阿曼的健壯男人反應十分遲鈍,衆人讨論了好幾句才支支吾吾地嗯了一聲,許久之後小聲回答金發女人:“副團長,再不過去等下團長就要拿刀對着我們了,我扛不住的……”
阿曼聲音雄渾,即使努力壓低聲音在其餘人耳中也足夠震撼,衆人迅速停下議論,整齊劃一地朝坡下的身影看去。
他們讨論的對象正面無表情地盯着他們,那雙令人恐懼的深綠色眼睛猶如冰海,腰間的刀鋒微微出鞘,見他們看過來,冷冰冰地從唇間吐出幾個字眼。
衆人輕而易舉地讀懂每天都要聽見的那句話——滾下來。
金發女人最先反應過來,手心憑空出現一根藍色的魔杖,輕輕一揮,藍光微微閃爍,轉眼間一行人就出現在黑發男人身後。
男人從鼻腔裡發出一聲冷哼,甚至懶得回頭看一眼,快步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金發女人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後,然而無論男人走得多快,她都能巧妙地緊跟其後:“墨菲,剛剛的年輕人是誰,哇哦,一個非常漂亮的人呢,皮膚也白。你總算沒那麼瞎了。”
“……”
“我猜猜,你跟我們斷了這麼久的消息,是不是玩金屋藏嬌呢,啊,那你還不給人家好臉色,真可憐啊。”
“啧。”黑發男人聽到了某些關鍵詞,腳步一頓,随後不耐煩地回了一句:“死娘娘腔,閉嘴,不想聽你說話。”
金發女人,不,金發男人歪了歪腦袋,待阿曼走到自己旁邊後,站直身子往他背上一趴,臉蹭了好幾下才悄悄湊到他的耳邊:“等下我們偷偷去探望那個年輕人,我還沒見過這麼特别的人呢。”
他見過無數美麗的生物,但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人,長相精緻,看上去有些孱弱,像剛紡出的鲛紗,看似輕薄飄逸,骨子裡卻透着疾風勁草般的韌勁。
盡管并不是那種惑人的、極緻的美,但他的确說得上長相優越,通常這樣的人很容易被當作花瓶,偏偏年輕人不會給人這種感覺,溫柔和堅韌在同一個人身上,融合得恰到好處。
阿曼沒有反抗,乖順地任由身上多了一個人形樹袋熊,沉默地跟在黑發男人身後,但對方走路速度太快了,他隻能勉強跟上。
走在最前面的黑發男人耳朵很尖,漫不經心地丢下一句話:“那我考慮一下換個副團長吧,諾裡斯,正好你那張臉我看膩了。”說着他腳下不停,語氣也沒有絲毫的波瀾。
然而這簡單的話讓諾裡斯身上瞬間驚起一層層的雞皮疙瘩,突然頭皮發麻,像是被某種怪物鎖定了。
他擡起頭盯着男人的背影,遺憾地發現他的老大居然在認真地思考怎麼解決他,腰間的刀時不時逸出點點銀光,那是被主人附魔的标志,
于是諾裡斯更加好奇那個年輕人是何方神聖了。
而被好奇的當事人正在被盤問。
剛剛的熱心傭兵親昵地搭上年輕人的肩膀,笑得十分甜膩:“好兄弟,看不出來啊,你居然認識墨菲,天啊——那可是墨菲——真正的傳奇傭兵,據說他不僅是大陸頂尖的魔法師,還是少有的近戰。”
他越說越激動:“你看見他剛剛的攻擊了嗎——他甚至不需要魔杖,啊——那可是墨菲啊!”
“而且!你們關系看上去還這麼好!”他又強調了一次重點。
附近圍觀了全程的人,個個看上去面無表情,有的還裝模作樣地扒拉着草叢,假裝自己在找東西,實際都豎着耳朵在偷聽,演技不能說精湛,隻能說完全沒有。
白郁不知道對方哪隻眼睛看出他們關系好的,是對方臭着臉叫他滾開(并沒有),或是拿刀威脅他(也沒有),甚至他直到現在才知道白眼狼的名字。
年輕人掀起眼皮,沒有推開對方佯裝哥倆好的動作,盡管對方身上的汗臭挺讓人窒息的——畢竟,這哥們剛剛好脾氣地回答了他不少問題,所以白郁也好脾氣地告訴他:“我跟他不認識。”
“你騙鬼呢?”熱心傭兵不假思索地回道,“不認識他對你這麼溫柔?要知道以前面對那些擋他路的人他一句廢話都不會說,隻會直接拔刀的。”
“……”年輕人一時間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精神錯亂了,為什麼好像聽到了一個跟白眼狼毫不相關的詞彙,但他還是重複了一遍,“我今天才知道他是銀月的團長。”并且第一次知道對方會使兵器。
“好兄弟,你是不是怕我打秋風啊。”熱情傭兵稍稍松開他,故作矜持地瞥了他好幾眼,“這個……我也沒别的請求,就是……”
他忸怩了一下,繼續說道:“明天銀月在聽風山谷招人,你能不能幫我走個後門,他們待遇還挺好的……而且銀月傭兵團從來沒有死過人,哎呀,我是真拿你當兄弟,有什麼要求你盡管提。”
白眼狼居然這麼厲害,白郁若有所思地用手蹭了下鼻尖,見熱情傭兵還想糾纏,似是不達目的不罷休,他又換了種說法:“記得我剛剛說騙光我所有錢的人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