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不群并不似那個人眼中的鎮定,甚至還有些茫然。
明明他在最開始想的是,或許哪一天他們在副本中就死去,給彼此留下的不過一段萍水相逢的記憶。
可是隻是一起經曆了幾天,他就不願去想關于死亡的結局了。
他的手指落在了還蓋在時迩下巴上的被褥上,緩緩回神。
對方神情平靜,臉色是始終如一的蒼白,若非沒有了呼吸,倒和睡着了的樣子如出一轍。
其實倒也不一定是他已經死了,或許是他不願參加直接退出了呢。
當務之急是處理這裡的情況,屍體就……
送去哪兒呢?
卓不群直起身,對身側的人說:“去喊校長過來,他沒在就找副校長,教導主任,就說我找他們有急事。”
在那個人眼裡,卓不群俯下身查看了下情況就做了決定,比起自己的六神無主好多了,也遠稱不上發愣。
于是他的心情詭異地平靜了下來,順從地跑了出去,也沒管想要朝他打聽什麼的同學,直奔綜合樓。
程錦的宿舍大都是雙人間。
靠近門的是一間洗手間,往深處走就是兩張單人床和靠近床頭的書桌,時迩就在靠裡的那張床上。
卓不群打開了燈,坐在了他對面靜靜打量了會他的面容。
校長來得很快。
剛剛那個人是一根筋的,卓不群說讓他把校長叫過來,隻說有急事,愣是任校長問也沒說其他的。
卓不群畢業後好多年,再沒有見到過這個校長。
他近五十歲了,有些微胖,戴着個眼鏡,笑起來很慈祥,此時卻有些氣喘地跟在那個學生身後,看到他之後一邊用襯衫袖口擦着額頭上細密的汗,一邊問:
“什麼……什麼事啊小卓?”
“死人了,你看着處理一下。”
清晨的天色還不算太亮,暖色燈光也并不太強,深邃的五官投下的陰影裡似乎藏着什麼心思,不自覺讓人生出了陌生和距離感。
“啊——”校長反應了一會才讓這句話進到了腦子裡,自言自語般問了一句:“死人了?”
“是啊,他有先天性心髒病,都知道他身體不好,但也沒想到……”
那個人見到能主持大局的人多了,就放松了下來,開始給他們科普。
可是,系統刺耳的警報聲讓卓不群沒能聽下去。
這是他第一次聽到系統發出這麼尖銳的聲音。
【警報!副本正在接受攻擊!警報!副本即将崩塌!請阻止入侵者!為了您的安全請殺死入侵者!】
能直接把攻擊副本,把副本弄塌的人在他能殺了的?不如直接死回去。
卓不群走向陽台把窗簾拉開,蹙着眉握緊了那把刀。
“把我的孩子還給我!”
副本上空,黑色的天幕被撕開,一個穿着紅袍的身影淩空而立。
紅色、黑色的扭曲魂體在咆哮,紫黑色的雷霆自被撕開的地方舞動着,一把原本被那道身影拿着的黑傘在副本裂縫處旋轉。
黑傘和人影都顯得那麼渺小,可分毫不脆弱。
卓不群看到那把傘的瞬間,就朝江佑安看了過去。
然後下一瞬,江佑安就到了那個身影的懷裡。
祂比江佑安略微高一點,用攬着腰的姿勢将江佑安鉗制在了懷中。
淡漠地掃了一眼這裡的三個人,擡步欲走。
“……時迩?”
可是卓不群遲疑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嗯?”當他将疑惑的視線投到卓不群身上時,那股凜然不可侵犯的神性便削減了幾分,顯露出一股被豔麗包裹着的少年氣。
“你之前就認識我?”祂問。
聲音也清朗,像是還沒有度過變聲期的少年。
祂的面容和卓不群記憶中十七八歲的樣子其實相差不大,隻是沒了蒼白,卻多了些秾豔昳麗。
那雙淺棕色的貓瞳中少了慵懶和無精打采,執着與專注卻明晰了起來。
卓不群一時之間不知作何回答。
“有過一面之緣。”在結成一面之緣的幾天後,你就死了。
他的聲音有些滞澀,接着問道:“你和他,是什麼關系?”
時迩的眼中出現了一抹惡趣味。
“當然是最親密又不死不休的關系啦。”
說着,他的吻落在了江佑安額頭,然後看着卓不群說了一聲:“回見。”
卓不群就這樣注視着時迩和江佑安轉瞬之間出現在了副本縫隙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