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睜開眼,已經是在留仙谷了。
她躺在床上,感覺自己在昏迷這段時間好像做了一場漫長的夢,夢裡面具體發生了什麼她已經不記得了,遺留在腦海中的隻有斷斷續續的幾個片段。
她記得她夢到了小時候,家裡的任何活計都是交給她幹,妹妹從不沾手,但是爹娘從沒誇過自己一句,卻經常誇調皮搗蛋的妹妹、活潑機靈、乖巧可愛。
她還夢到了爹娘給妹妹過生辰,爹娘從來沒給自己過過生辰,卻每年準時給妹妹過生辰,還會給她準備生辰禮,那天會有很多她平日裡吃不到的好東西。
……
這些夢境的片段纏繞交織,最後落在師父帶走她的那一天。
那天,爹娘幾乎是沒有猶豫,一聽到師父有意收她為徒,就迫不及待的同意了。上午師父才來,下午,她就背着輕飄飄的行囊離開了家。爹娘沒有來送自己,因為妹妹從桌子上跌下來了,爹娘在哄妹妹。
施從心感到内心湧上些莫名的情緒,好像有些酸澀,也有些委屈。
“一定是自己的傷太疼了。”施從心想。
她極力想壓抑住這股委屈的情緒,但她的眼圈還是慢慢地紅了。
沈琢從門口進去時,看到的就是施從心委屈巴巴、紅着眼圈躺在床上的虛弱模樣。
施從心自從拜師進了無名派,從來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冰冷模樣。即便和沈琢他們幾個師兄認識後,關系稍微近了一些,也從沒有在他們面前展現出什麼情緒的起伏,更别說在他們面前掉眼淚了。
沈琢一時躊躇的站在門口不知是該進去還是該出去。他的理智告訴他施從心現在一定不想讓别人看到自己的這副模樣,但他的心又有些控制不住地驅使他上前摸摸她的頭安慰她。
沈琢猶豫了片刻,決定遵從心意而活,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在原地等待片刻,估摸着施從心已經掩飾好後,走上前去。
施從心臉朝内側躺着,她團着被子,将一個圓滾滾的背影對着他。
沈琢在她床邊的小塌上輕輕地坐下,開口問道:“師妹,你可還好?”
施從心不想答,但對待師兄又要維持基本的禮儀,于是她猶豫了片刻道:“好。”
沈琢聽到她輕飄飄又帶着點鼻音的“好”,感覺自己的心好像被輕輕掐了一下,軟得不行。
他讓自己的語氣極力溫柔:“身上可還有疼的地方?”
他話音落下,房間内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中。
半晌,施從心才小心翼翼地開口道:“師兄,你在山洞是不是也撞到腦子了?”
沈琢:“……”
到底是自己的哪句話讓她産生了“腦子壞了”的聯想!
罷了,也可以理解,畢竟自己之前也沒怎麼和施從心這樣說過話。沈琢無奈地想,用之前的語氣對她道:“不是跟你說了不要和蝙蝠魔硬碰硬嗎,你這次是運氣好,陣法正好落成了,不然那蝙蝠魔的爪子早就刺穿你的心髒了!到時候就算是師父來了,也救不了你!”
施從心幽幽歎了口氣:“這才對嘛。”而後不服氣道:“要不是你隻會畫陣,我也不至于一個人打兩隻蝙蝠魔。”
沈琢道:“那也不是你這麼幹的理由,打不過咱就跑,打不起還躲不起嗎?我們在洞裡躲到師父來,問題不就迎刃而解了。”
施從心道:“你說得輕松,山洞就那麼大往哪裡躲,而且蝙蝠魔萬一又飛出去危害鮮花鎮怎麼辦?”
沈琢沉默了,而後他道:“那個男孩,他活下來了。”
他轉移話題太快,施從心一時沒反應過來那個男孩是誰,她的腦海中夢境的碎片和與蝙蝠魔打鬥的場景交織,一片混亂。
隻聽沈琢繼續道:“那個男孩是薛夫人的兒子,是你救了他。”
施從心這才徹底明白過來沈琢剛剛說的人是誰,她故作矜持地對沈琢點點頭:“那就好。”但偷偷上翹的嘴角暴露了與外表完全不符的欣喜。
一個女聲忽然道:“好了,徒兒們,别吵了。小從心,你已經能夠中氣十足的與師兄吵架了,看來恢複得應該不錯,真是甚好,甚好!”
是師父!
他們立馬安靜下來,一個身着青衣的年輕女子走入房間。
她長發烏黑披散,一柄桃木簪簡單簪在腦後,雙手負在身後,端的是一派潇灑自在的風姿。
這正是他們的師父、無名派的現任掌門——折花道人。
她眉眼彎彎,面帶笑意地看向他們,目光慈祥地像是一隻老母雞在看着它的兩隻小雞崽。
施從心和沈琢在這樣的目光之下,不由自主地打了個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