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瘦伶伶的骨,一根樸素無華的木簪,就這麼撐起了一個病恹恹的人。
“還真是狼狽啊……”白栖枝雙手抱在胸前,身子向後一靠,“你不總是說林聽瀾是愛你麼?可他群連名分或者一張證明你身份憑證都不給你留下,嘴上說愛的要死實則還不是一樣?”你我其實都是一樣的,甚至于你還不如我。
最後一句話就到嘴邊,可她怎麼也說不出,咬牙切齒了半晌最後也隻是從鼻子裡發出一個帶着氣音的“哼”,滿臉傲嬌的模樣。
果然還是個孩子啊,連想要刺傷人都說得這麼不痛不癢,實在是太可愛了。
想着,沈忘塵笑了一下,說:“是啊,所以今後沈某就隻能仰仗白小姐了,還請白小姐能在家中給沈某留個活路,不要讓沈某活得太慘。”
他雖是這麼說着,可臉上的笑分明是一副逗孩子的模樣,倘若不是白栖枝正面對着他,恐怕真就以為他是在朝自己讨饒了。
哼!果然,這人還是老樣子,慣會用些登不得台面的小把戲哄人開心。可時至今日她也不是當年那個一哄就上當的小姑娘了,這個坑她是絕不會掉兩次的!
面對沈忘塵讨饒似得撒嬌,白栖枝正兒八經道:“撒嬌沒用的沈公子,你當你是個什麼人物?還要我來保你——我才不要保你。”說到這兒,她掃了一圈門,又仔細聽了聽,确定沒人爬門偷聽才低聲道,“如果不是不想林聽瀾的财産落到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手裡,我才不會回來。沈兄啊沈兄,你就是這麼保林聽瀾的家産的?”
她就是奔着林聽瀾的财産來的,要知道這林家現在也有她的一半,倘若那些錢真的被林家其餘人給要走了,那能分到她手裡的錢就少了,錢少了她還怎麼準備為父母昭雪。不行!就算是看在錢的面子上她也得回來保林家,才不是為了什麼沈忘塵,更不是為了什麼昔日情誼,才不可以小看她!
她講話時,沈忘塵一直在像一個聽小孩子辯解的長輩一樣,笑得一臉寵溺地聽她說話,直到她說完,他才開口問道:“枝枝啊……你其實根本就沒離開淮安對不對?”
白栖枝蓦地一噎。她真是不明白沈忘塵怎麼總是能一眼就看清她的小設計,在他面前,自己就像是個努力藏纰漏的小孩子,幼稚又自信,自以為自己設計得十分精妙其實大人一打眼兒就能看出來,隻是戳穿不戳穿的問題罷了。
看白栖枝一臉心虛但硬撐的小模樣,沈忘塵忍不住抿唇笑了笑:“服侍,首飾,車程,這些你都沒有算對。”他緩緩道,“且不說你這身衣服是在淮安城最出名的布莊玲珑坊買的料子,就連做工、針腳,都是淮安特有的法子。還有你的钗子簪子,也都是這幾個月來金品齋剛上新的樣式。至于車程……枝枝,你一直都在故意看我笑話的吧?”
他語氣輕柔,一點沒有生氣的樣子,反而一副覺得孩子長大了,愛撒點小謊也沒什麼的體貼樣子,倒叫白栖枝心内一陣惱火。
白栖枝甚至不知道沈忘塵現在明不明白自己是個什麼處境?明明心血都要被外頭那些人熬沒了,還有興緻在這裡同自己打哈哈,他真的想把命葬在這死氣沉沉的林府裡麼?!
不過沈忘塵最後那句話也真真切切說到白栖枝心坎上了——
她就是故意待在淮安城看他笑話!
沈忘塵猜的沒錯,打馬車出了淮安城,方至興孝村,就被白栖枝給勒停了。
自從上了馬車後她就一直在想此前發生的事,她越想越氣,越想越氣,後來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其實她恨來恨去,最恨的人不是沒有被真心對待的自己,而是那些辜負她真心的人,她恨自己沒有被好好對待,她要讓那些辜負她的人去吞一萬根針!
可既然出了城,就要做出一副去長平的樣子。
白栖枝知道紫玉自打出事後就沒時間同蔚大師聯系,于是她給了車夫些酒錢讓她去住村子裡的酒莊,自己則去蔚元柳家裡借宿了幾天。她這人不招人讨厭,加上她臨走時沈忘塵又叫人在她包袱裡塞了好些淮安城内出名糕點讓她路上墊肚子,她不是兩手空空到人家的。
即使是面對蔚元柳,白栖枝也不敢說真話,她隻是說自己最近太累想要放放假,正好來看看村裡這邊兒的田地如何了。
蔚元柳想帶她去看,但她怕那裡有知情人也就婉拒了。
兩人聊了約莫有三天左右,說的也是些關于村子裡雜七雜八的事兒,蔚元柳本來想讓白栖枝在這兒住五天的,畢竟這麼個小糯米團子似的姑娘又聰明又懂事,誰不願意多稀罕稀罕?
但第三天夜裡,白栖枝就說自己要走了。
蔚元柳還問過是因為什麼,白栖枝說自己歇息多了怕耽誤香玉坊裡的事兒,所以要先走了。
可事情真是這樣麼?
不,白栖枝不隻是要回去——
她是要回去殺人了……
她知道王二丫是被誰害死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