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一直知道有人在監視你嗎?”
“嘿嘿,我又不傻,我很聰明的,我在路上練過了,但凡有一個人在暗處看我,我都會知道的,我很厲害的喔!”
得到肯定的回答,沈忘塵内心五味雜陳、不知所措。
他實在是待在宅子裡太久了,被保護得太好了,以至于他的頭腦都退化了,把所有人都當成了傻子來看待。
其實他那些小伎倆白栖枝知道,林聽瀾也知道。
隻是他們礙于他的顔面、礙于他的身份、礙于他的年紀沒有戳穿他罷了。
他實在是太失敗了。
——從頭到尾都很失敗。
“然後,我就往林家走,剛好遇到一位小姐要人撿手帕,我就去撿了,然後回去的路上想吃糖葫蘆,就買了一串,覺得不好,又給他們帶了一包。我沒有吃獨食!我當時是真的真的真的很想對他們好,我沒有對不起他們任何一個人!我沒有欺負他們任何一個!”
說到這兒,她又委屈起來,但眼淚都已經流幹了,自然也哭不出來,所以她将話鋒一轉,擺擺手道:“嗨,不說他們兩個了,他們都是壞家夥,除了欺負我之外什麼都不會想,還是繼續說我的事吧。”
她說:“從那次之後,我也試過無數次想要自己去打拼一番事業,可是我出走、出逃了,然後呢?我還是什麼都做不到。甚至就連我嫁進林家以後我也還是什麼都做不到,他們站得太高了、力量太大了,我甚至連逃跑的力氣都已經耗盡了,我根本沒有餘力再為家裡昭雪了。”
“你知道嗎?沈忘塵,白府之外的世界我太陌生了,離開府裡的庇護後,我甚至連活着都要拼盡全力,甚至連每一天都是在苟延殘喘。雖然我嘴上總是說着要為家裡人報仇,要讓他們好看,可是我自己心裡清楚的,我根本沒有能力為家裡人複仇,我甚至連活着都已經很困難了,我有哪裡又力氣能去再為家裡人報仇呢?”
“我什麼都做不到,我真的真的真的什麼都做不到,我很傷心,你能明白嗎?我真的傷心,傷心的都快要死掉了,我好難過。”
“我明白的。”怕她再掉小金豆子,沈忘塵趕緊哄她道,“我能明白你的心情。”
“你不會明白的。”
話語被打斷,沈忘塵隻見白栖枝笑着捂着心口打趣道:“如果可以互相理解心情的話,那你怎麼看不見我每天都很難過?”
你怎麼看不見我每天都很難過?
不,他其實是看見了的,他卻假裝沒有看到。
他分明生了雙好眼,他卻為何視而不見?!
沈忘塵也不知道,甚至如果不是白栖枝這次醉酒訴苦,他或許會永遠也裝作不知道。
“枝枝,我——”
“砰!”
他開口說了句什麼,清淺的聲音卻被外頭的煙花爆竹聲所淹沒。
“哇!放煙花啦!”白栖枝并沒有聽見他到底說了什麼,她隻是笑着,跑去推開那扇自出事後就再也沒被封上的窗子,開心滴踮腳看着外頭的煙火,甚至還高高興興地伸出手指給沈忘塵看,“沈忘塵、沈忘塵,外頭放煙火了!很漂亮是不是?等你身子好一些,我們也去外面放煙火吧!好不好?好不好?”
“好。”沈忘塵壓下哽在喉頭裡的千言萬語,到底還是又換上平時那副溫潤玉如的笑臉,攏了攏自己身上的大氅,輕聲許諾道,“枝枝說的都好。”
見白栖枝笑眯眯地看着煙火,完全沒有剛才那般低落,沈忘塵便岔開話題問了她輕松的問題:
“枝枝,你方才說要和大家一起玩,那你對大家都是怎麼看的呢?”
沈忘塵隻想知道,在枝枝的心裡,她究竟是不是還恨着他,可話一出口便有些後悔了。
她肯定是恨的。
他犯下了彌天大錯,想要悔改卻已經來不及了。
殊途同歸,所有事情已然在他所規劃的範圍内肆無忌憚地跑偏了,就算他想制止,卻也隻能像蟲豸阻擋一場雪崩一樣,被深深掩埋在裡頭。
恨就恨吧。
他想。
枝枝合該是恨他的,他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