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栖枝如自己所說的那般,借傷放權給林家人。
一開始他們還不相信白栖枝會這麼好心,總覺得她在憋着什麼壞水。
但一個十六歲的小姑娘又會有什麼壞心眼呢?
白栖枝說放權就真的是放權,除卻自己手裡的香玉坊、雲青閣和當鋪外,其他鋪子有什麼她一概不理,哪怕是小厮親自上門詢問,她也借病閉門不出,概不接見。
一天,兩天,三天。
林家人哪裡有什麼耐心可言?一連三天見白栖枝都閉門不出,他們就算将信将疑,也都要準備施展拳腳在林家大幹一番了。
至于白栖枝,既然她現在沒什麼用,那就先留她一命好了,左右也隻是一介女流,他們殺她不就像捏死一隻螞蟻般簡單?
況且他們現在也沒時間理她。
眼下林家一切事由都交給他們這堆門外漢打理,蓦地接手他們有心而無力,隻能暫且延續着之前林聽瀾和白栖枝的安排,再兀自去研究自己的想法,一堆事情處理下來千頭萬緒、焦頭爛額。
一時間,也沒人在乎白栖枝究竟在府邸做什麼了。
三天的時間足夠白栖枝将背後的傷養到結痂。
雖然背後還有點癢癢的,但終究不是什麼大問題,畢竟她說是放權,但也不能真的什麼都放下。府裡的奴仆她已經分散好落到每個林家人身邊,說不上是眼線,但她總要清楚情況,到時候那些人一但鬧出什麼麻煩來,她也好能第一時間趕過去處理。
——總不能真叫林聽瀾手裡的東西有所虧損,他知道後會殺了她的。
由是,三日之期一過,白栖枝就立即叫人搬一張木案放到沈忘塵對面。
沈忘塵:“?”
面對隻見桌子不見人的情況,他倒也沒說什麼,就這麼一直等着白栖枝來。
這一等就等到正午時分。
彼時芍藥剛為他端來清粥小菜,剛走,白栖枝就進來了。
她看起來神清氣爽,白淨的眼底也不再是一團烏青,整個人身上戾氣消食,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活力。
沈忘塵笃定她一定是睡到這個時候才剛起。
白栖枝也确實如此,都說無事一身輕。
香玉坊有李素染、春花她們做鎮;雲青閣一直是她安排後自己做自己的,除卻偶爾設計設計圖紙,時不時核對一下呈上來的賬目,她也沒什麼好擔心的;至于當鋪嘛,好歹是林家本來的生意,用人也不會太差,就算一時不管也沒什麼關系。
如此一來,離開林家人的磋磨,她除了核對三家賬目和設計圖紙外就沒什麼事可做,當真是清閑得很。
沈忘塵不是沒聽過白栖枝後被瓷器碎片所傷的事,之前白栖枝閉門不出他詢問不到,如今這人就好端端坐在自己面前,哪怕是出于對小輩的關心,他也總該問上一兩句才好。
但白栖枝一坐下肚子就開始咕噜噜地叫,沒等沈忘塵開口詢問,她就大搖大擺地離開了。
沈忘塵隻好閉嘴。
碗裡的粥熱度剛好,早知道就要芍藥多盛一碗就好了。
他想着,将一勺小菜舀到碗裡,同粥一起端起,剛擡手遞到嘴邊。
“砰!”
啪——沈忘塵手蓦地一抖,勺子便陡然掉回粥碗裡。
好在芍藥特地将粥液熬的濃稠一些,不然這麼一掉,肯定要濺出不少的米湯來。
他緩緩呼出一口氣,将粥碗放回桌上,靜靜等待着白栖枝的到來。
不久,珠玑簾外出現小姑娘的身影。
她手裡端着不知道什麼東西,慎之又慎地将珠簾撥開,然後身體踏出一步轉了一圈,才緩緩将胳膊收回。
沈忘塵才發現她原來兩隻手都端着東西,想來剛才那一聲令人心驚的關門聲應該是門被風刮閉的聲音,不是她故意的。
等到白栖枝回頭,他又發現小姑娘嘴裡還叼着一大塊白面饅頭。
“你這是……”
“唔唔!”
白栖枝本來想叫人搭把手來着,但看到沈忘塵本尊後才想起來他腿腳不行,就隻能自己咬着饅頭端着兩大碟熱菜,坐到沈忘塵對面。
菜擺到兩人中間,有菜湯染了她拇指指尖,她不在意地将嘴裡的饅頭掰成兩半,用最渲染的一面擦去了。
“吃吧。”白栖枝根本沒在意沈忘塵臉上略顯訝異的神情,自顧自地說道,“你中午就吃那麼一點,身體肯定是撐不住的。剛好我去的路上大家正在為林家那些人上午膳,我就偷來兩個菜和一個白面饅頭。吃吧吃吧,一會兒菜就涼了。等後頭上湯的時候我再去偷兩碗,山煮羊,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吃,你要是喜歡我多叫人盛一點,你要是不喜歡……那我就叫人給我多盛一點好了。”
說完,她狠狠咬了一口白面饅頭,露出一臉幸福滿足的誇張神色。
沈忘塵覺得道理他都懂,但是,她沒有拿筷子。
而且,明明她如今已經是林家名義上的女主人,為什麼要用"偷"這個字眼?
白栖枝是在打算夾菜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沒有拿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