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讓他不再陰暗下去,為了自己能過得舒服一些,白栖枝才決定今天也把他帶出來散散心,順便為明天的春遊做準備。
不然他再像之前那樣臨出發時躲在房裡扭扭捏捏地不出來,她也蠻頭疼的不是?
反正一切都是順手的事,現在也順手把他給搬樓上去吧,讓他在上頭待一會兒,如果時間充裕的話,一會兒再帶他們在外頭吃個飯。
況且他們以後要共事的次數還有很多,總這麼擰巴着也不是個事兒。
可對于白栖枝來說很自然的事兒,對于香玉坊的大家來說卻都很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不過既然東家這麼說,她們也就支支吾吾地答應了下來:“啊……啊!也行、也行。就是這東西……”
哦,對!東西!!!
白栖枝差點忘了:“這是我們來的路上順便給大家買的,我不在的那幾日也确實是麻煩大家了,為表歉意我們就買了些東西犒勞大家,我還給孩子們買了些小零嘴,都拿下去發發吧,我看看……”
她俯下身,完全沒看到沈忘塵眼中閃過的一絲失落。
沈忘塵本來是不喜歡這些東西的,既然不喜歡,倒也沒什麼好失落。
但到底還是有些失落。
他以為……
算了,也沒什麼好想的,是他自作多情了。
他看着白栖枝在自己懷中那堆東西裡挑挑揀揀,他垂眸,臉上仍是那副溫潤如玉的笑意,可當猝不及防對上白栖枝那雙水盈盈的杏眸時還是有一刹那的失神。
好吧,他以為白栖枝會對他有些不一樣,至少他以為這些東西裡會有他的份。
但眼下看來,一切都是他想多了。
不過這樣也好,他們本就不是什麼親朋,甚至連好友都不是,她也自然沒必要多照拂他一點。
況且他也沒有忘記自己之前究竟做過多麼瘋狂的事。
忏悔是忏悔,可光是忏悔到底也沒什麼用。
她還在因為他而一次次地涉險……
忽地,面前那雙杏眸蓦地在他眼前彎了一下。
未等沈忘塵反應過來,他輪椅扶手上挂着的兩大堆東西就已經被白栖枝輕松取下。
懷裡的東西還在懷裡,但挂在輪椅上的東西确确實實一樣不剩。
沈忘塵就這樣怔怔地聽着白栖枝道:“也不知道大家都喜歡吃什麼,就随便買了些小點心,這個是良記今年新改良後的鮮花餅和五香糕,後面還有一些竈糖、龍須糖什麼的,就讓紫玉發給店裡的小學徒們吧,也不知道現在的孩子喜不喜歡吃這個,就随便買了一點,應該不會給孩子們吃壞的吧?”
小姑娘還在那裡同衆人說着體己話,絲毫沒有看他的時間,可不知道為什麼,沈忘塵就覺得自己心裡跟吃了熱湯面一樣熨帖。
可還未來得及感動,蓦地,沈忘塵突然敏銳地感知到一個眼神在盯着他看。
他循着那視線來源的方向看,直到對上了一雙小鹿般的水汪汪的眼睛,他才松下一口氣。
那是一個小小的孩子,是個小姑娘,看起來約莫四五歲,正躲在簾子後小心翼翼地瞧他,被他發現後,小小的身子蓦地狠狠蜷縮了一下。
沈忘塵緩緩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可這反倒讓那孩子更加害怕,攥着簾子的手越發用力,甚至向身後退了一大步。
沈忘塵怕吓到孩子,便沒有去看,而是将視線收回到白栖枝身上。
那孩子順着他的目光看去,正好能看到白栖枝被陽光勾勒着,隐隐泛着金光的白皙臉頰。
“咦!是東家哎!”
小孩子脆生生像蜜林檎般的稚嫩聲音從鋪子後頭的簾子裡傳出。
随即,這句話就像是水濺在了油鍋裡,頓時噼裡啪啦地炸出一堆小人兒來,“哇!是東家,是東家,東家給我們買糖吃了哇!”
無數小女孩像小燕子一樣叽叽喳喳地叫着“東家”從後院裡魚貫而出。
眼見情形有些歡喜地抑制不住,還是紫玉佯裝起一副嚴肅的模樣闆起臉道:“東家什麼東家?是主母!”
“哦,主母……”小孩子們反應了一下,就立刻又圍成一團歡快地蹦跳笑道,“主母!主母!主母!”
“好了!都安靜一點,方才布置下去的課業都做好了麼?你們師父我可是要狠狠檢查的!但凡有一個人沒做好,師父就把這些糖都匿下,讓你們誰也吃不到!”
“哇!師父是壞蛋!快去看、快去看!有沒有人沒做好!”
方才還歡歡喜喜的小家夥們立即火急火燎地趕回去檢查同伴的課業,生怕因為對方沒做好一點,自己就會沒糖吃。
眼見着這幫小家夥急急忙忙的樣子,紫玉忍不住叉腰歎了口氣:“以前總覺得做師父是件很威風的事,哪成想真做了師父,天天都要和這幫孩子鬥智鬥勇,别說逞威風了,除了累得要死什麼都沒剩下,真不知道我師父當年是怎麼一個人能教導我們那麼一堆的。算了算了,不說這個了,我去後面叫幾個人先把沈公子給擡……額,送……請……上去。”
說着,紫玉也火急火燎地跑走了。
李素染十分頭痛:“對不住沈公子,是我教導紫玉不力,才叫她這麼沒規矩,待會兒我一定好好教導她,還請您不要與她計較。”
“無礙。”沈忘塵很久沒有見過這樣歡欣的場面了,清秀的眼尾眉梢間滿是笑意,“不過是件小事而已,況且我本就不良于行,說是擡也不無道理。”
見他絲毫沒有生氣的意味,衆人才瞬間為紫玉的小命松了口氣。
随後,她們又趕緊提心吊膽地指揮下人将沈忘塵連人帶輪椅地搬上二樓。
哪成想上頭人剛一安穩落地,就聽見一個極為風流帶着脂粉氣的浪蕩男聲從身後大聲招搖道:
“諸位香玉坊的俏佳人們,你們的風流倜傥玉樹臨風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莫公子回來了,有沒有想——啊!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