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雄兩尺闊,三尺長,重一百八十斤,通身厚重皆以玄鐵鑄成。韓維德一出手便如猛虎下山,風雷陣陣,開天裂地。
千鈞一發之際,未及喬四兒驚呼,林維清卻是拂袖一抵,如拂去塵埃落葉般舉重若輕的擋下那一擊,橫身一閃,氣勁便卷着那刀鋒向一旁的空地上引去。
鄭維甯面色僵凝,盯了會兒僵在原地手足無措的喬四兒,又掃了眼一旁的戰局。
林維清正拆下韓維德全力橫掃的一刀,被那霸道氣勁卷得腳下虛浮,踉跄幾步,竟是也生了脾氣,較起真來,挑着韓維德收勢未穩之時,挽雪劍出鞘,舉手便以一招陳潇平的成名絕技松風驚雷反攻了回去。
這師兄弟二人,皆是舉世聞名泰山北鬥一般的宗師人物,結果遇事不決,非要在這三歲小孩似的掐架。鄭維甯恨鐵不成鋼地搖了搖頭,舉起手中的金帖揚聲道:“韓師兄,你今日若是不想議這魔教下的誅魂帖,我這便回去了,随你們切磋個痛快!”
韓維德頓足一咬牙,這才忿忿收招,将楚雄納回了背上。
林維清亦歸劍入鞘,負手收勢。
一行人來到松濤堂,鄭維甯将誅魂帖遞給林維清。
燙金的封皮上繪滿了詭異的鮮紅紋路,展開一覽,一片慘白的底色上便跳出十個鮮血淋漓的字來——
“九月初一,雲山雞犬不留。”
朱砂揮就,張牙舞爪,猖狂至極。
隻一眼,韓維德便怒氣更甚,沖着林維清劈頭訓道:“當此危難之時,徐師弟已南下雲結武林有生之力,鄭師妹擔着備藥後勤整頓之責,你作為維字輩功力最深的弟子,更是義不容辭,我勸你收收那些上不得台面的風花雪月,惕過戒己,好好為師門出力。”
林維清莫名挨了一頓訓,卻也知道什麼事是緊要,并不分辨,隻凝神分析道:“雲山地勢險要,易守難攻,以十倍攻山也未能定勝。蘇千秋既出此言,必有大批教徒要北上,或直出金牛、或繞行南陽。他人雖狂妄,行事卻十分謹慎小心,既已下戰帖讓了先機,魔教主力必取道南陽,靠着水路才方便穩妥。我們主備南陽,潛伏截殺,至于金牛關那邊,勞何維沖、趙維陽兩位師兄帶小批弟子前去看顧便可。”
鄭維甯先前已覺微異,此時聽得林維清一本正經地分析一個死人的行事作風,又提起當年早已殒身在鳳凰山的何維沖、趙維陽,忍不住與韓維德對視一眼,兩人皆是驚疑不定。
見二人沉默,林維清疑道:“怎麼,是維清哪裡說得不對?”
喬四兒生怕林維清受到刺激,也顧不得許多,從藏身的角落裡跑了出來,瘋狂沖着鄭維甯使眼色。
鄭維甯點了點頭,按下心頭的詫異,上前幾步柔聲道:“林師弟說得極是,若我們在南陽設前哨伏擊,先行打散魔教的主力,此次危急便能迎刃而解了。隻是這等重任,恐怕隻有你能勝任。隻是我方才觀你與韓師兄切磋時,腳步略有遲澀,可是近來修習不暢,功力有損?來,讓師姐為你把一把脈。”
林維清卻是擡手止了鄭維甯的腳步,推卻道:“維清一切安好,便不勞煩鄭師姐了。隻是眼下玉兒正在閉關,留舟兒一人在玄晖峰我到底不放心。且容我喚他出關來交代幾句,收整行裝,明日再帶人出發。 ”
鄭維甯笑道:“怎麼還害起羞來了,鄭師姐又不會害你。你就讓師姐把一把脈,确認無礙了,師姐才能放心讓你下山不是?”
林維清退後幾步,臉上露出些許的不自然,垂眸推拒道:“真的不必了。”
韓維德見兩人一言一語糾纏半日也未出結果,早等得不耐,又見眼前明晃晃站着的喬四兒,心神一轉,便上前橫手一把鎖住她的肩膀,怒喝道:“你女扮男裝混入我雲山宗,究竟有何企圖?說!魔教派你來所做為何,你給我師弟下了什麼蠱?”
蝴蝶骨被狠狠一折,肩頭一陣劇痛傳來,隻覺渾身骨頭都要被捏碎了,喬四兒眼前一黑,強忍着不适分辨道:“韓師叔饒命……弟子真的隻是來拜師的,怎敢有其他企圖,更不會謀害師父!”
“還要狡辯!” 韓維德哪容她辯解,擡掌便向她琵琶骨襲去。
眼見那掌風狠辣,便要廢去自己的一身修為,喬四兒臉色慘白,倉惶閉眼,卻在下一刻整個人脫了桎梏,被帶入了一個熟悉的懷抱。
林維清将她攬在身後,擡手與韓維德對了一掌,冷聲道:“滟兒是什麼身世,難道師兄還不清楚麼?我知師兄素來不喜歡她,隻是這次的事與她毫不相幹,師兄何必遷怒于人,還下手如此狠毒?”
韓維德被那洶湧的内勁震得後退幾步,胸中一時氣血翻湧,怒極反笑,連道了三個好字。
場面一時陷入了僵局,兩人對峙,誰都沒有再說話。
吱呀一聲,松濤堂的門緩緩被人推開,是沉玉被驚動得出了關。
沉玉上前行禮,又引韓維德與鄭維甯入了側室細禀。
大約過了一炷香時分,喬四兒靠着林維清,還未從肩頭的傷痛中緩過來,便見韓維德破門而出,惡狠狠地剜了她一眼,怒氣沖沖地摔門走了。
鄭維甯自他身後行出,滿含憂慮地瞧了她半晌,才緩緩叮囑道:“你的事,我們可以暫不作處置。隻是為了你師父也好,為了你自己也罷。哪日你若是出了玄晖峰,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希望你自己清楚。”
喬四兒忙不疊點頭,隻怨自己近來實在得意忘形,心下暗暗發誓,以後便是在玄晖峰,也要日日穿着男裝。
“你好自為之吧。”
鄭維甯歎了口氣,也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