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誤會,喬四兒忙闆正了身姿,低頭恭敬答道:“謝師父關心,已換過了。”
林維清眉峰微不可覺地一動:“用得什麼藥?”
喬四兒:“……”
她不過客氣客氣,這人怎麼還較上真了呢。
這點小傷,過兩天便自然好了。她一早起來便為他煎藥,獨自一人又不方便,哪有心思去碰肩頭的痛處。
見她遲不答話,林維清又道:“過來。”
這人是怎麼了,難道是又犯病了?
喬四兒忍不住掀了眼皮,悄悄地看了林維清一眼。
依舊是仙姿清容,眼中卻隻有一片冷淡枯寂,見她磨蹭不前,眉宇間還隐隐透出一分不耐的戾氣。
這分明是清醒着的師父!
喬四兒唬了一跳,生怕下一秒就要被擊飛出去,忙幾步上前,在林維清身前正襟跪坐下來。
“轉身。”
聽那語氣冷淡,還似有一分嫌惡,喬四兒再不敢多想,隻一味低着頭,讓幹什麼都鴕鳥一般地乖乖照做。
腰間的衣帶被扯了開,她今日穿着男式道袍,樣式簡單利落,肩頭的衣衫很容易便被剝了下來。
雖在夏日,清晨的玄晖峰頂仍有些冷。
耳側傳來瓷器開合的輕響,喬四兒縮着脖子閉着眼,忽然感受到林維清微熱的長指,蘸了層冰膩的藥膏在傷處來回塗抹。肩頭細嫩的肌膚為那涼意所激,不禁起了一大片雞皮疙瘩,綿延一片直到鎖骨,連帶着脖頸耳垂都泛了層薄紅。
這藥,上得時間屬實有些過長了。
好容易熬過了一場換藥,喬四兒匆匆系好衣帶,剛要行禮告辭,林維清卻依然不肯放過她:“為師受罰閉關以來,許久未見你,也不知你的渾天訣,與玉兒修習得如何了?”
聽這話中之意,原來他竟是不記得這半年以來的事了?
喬四兒不禁大松了口氣,也顧不上心底那股子怅惘若失,埋頭回道:“大師兄教得很細緻,日日與弟子講習傳功,還請師父放心。”
“哦?”林維清淺一彎唇,幽漆的眸中透出一分嘲意:“這樣說來,倒是為師失職了,轉過去,今日為師也助你運一次功。”
她哪兒敢讓他探她的功力!
什麼人能半年便修至渾天三重?連林維清他自己當年都用了整整兩年。
難道還要騙他說她其實是神仙下凡不成?!
見了鬼了,怎麼從前不聞不問,今日忽然這樣關注她了!
喬四兒心頭焦急,身子卻在林維清掌下乖順得像隻兔子,很快被推轉過去,擺好了姿勢。
屏着呼吸,她僵着身子根本不敢運功,卻覺一股清正中和的内力自背後沁入,來來回回,溫柔和緩地掃過肩頭,似要将她肺腑經絡間為韓維德所傷的淤積皆一一撫平。
原來隻是為了療傷……
喬四兒心頭微松。她到底是與林維清練慣了功的,逐漸便也放松下來,随着那道真氣沉入了修習之中。
再睜開眼時,已是天光澄明,四野似鏡。
不料這一練竟過了整個清晨,喬四兒哆嗦了下,忍不住擡頭偷觑林維清的臉色。
要不,就說自己是得了仙人托夢,夜裡指點,虛長了這些功力罷?
林維清卻似毫無所覺,收勢後便随手一指身側的香案,徑自吩咐道:“這爐灰沉雜,擾得香氣不純,去倒了,再洗幹淨些。”
喬四兒:“……”
好好的香爐,都大半年沒用過了,有什麼好洗的?
還是一身吹毛求疵死愛幹淨的破毛病,嬌慣死得了。
她心中腹诽,嘴中卻乖乖應諾,取了香案出去前,餘光撇到被放在一角的餐盒,忍不住小聲提醒道:“師父……您的藥?”
林維清已取了本書翻過半頁,聞言眼皮也不擡,随口應付道:“擱着吧,一會兒便喝。”
老子天沒亮就起床熬藥伺候你這祖宗,就這樣愛答不理的!
喬四兒心中怒起,不知哪又冒出了膽子,取過餐盒往他身邊重重一擱,才抱着香案邁着小腿嗒吧嗒吧地出了門。
她未用早飯,峰頂的泉水也比山下的涼上不少,蹲着做完了活計,便凍得氣血不暢,待直起腰,竟是一陣頭暈目眩。喬四兒眯着直冒金星的兩眼緩了許久,才喘着虛氣将洗淨擦幹的香具悄悄放回内室。
心中偷罵了幾句林維清這個毫無良心虐待童工的無良師父,決心明日一定要吃了飯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