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路道讪笑:“既然漠蔔師喜歡,那便都拿去吧,算我送您的。”
司言茉笑了,隻是這笑總叫他覺着有些詭異。
“陳師還真是舍得。香毓齋的糕點可不便宜,這籃子裡的又各式不一,估摸着要超過五百文了,陳師的月例也不過一兩吧?就這麼送我了?”
陳路道這才意識到,這個女人是在詐自己呢!
他隻能道:“我也是偶爾才會給孩子買一次。”
“一兩白銀按如今的市價約為一千文,你家中上下,算上你爹娘妻兒共五口。如今又是春種時節,這五百文花出去,你難不成要妻兒老小一起喝西北風嗎?況且……”
周言卿站起身,用匕首挑起擺在桌子上的小木盒。這木盒看起來平平無奇,裡面卻裝滿了金銀玉钗。
他挑眉,“你難道要告訴本王,這些也是你用那一兩的俸祿‘偶爾’買的?”
原來兩人早已經把自己家翻了個底朝天了。
陳路道閉上眼,任命般開口:“甯事給了我一百兩,加上這些金銀首飾,讓我編個邪魔附體的星象,幫他處理了甯小姐的屍體。”
“屍體!”司言茉抓住重點,“所以甯清資在法事之前就已經死了,對嗎?”
看着陳路道點了點頭,她對上周言卿的視線。
看來她猜得沒錯。
陳路道知道的也不多。還是昨日晚上,甯阖才找到他,要他僞造星象。
他原本是不敢的,可看到甯阖拿來的東西時,他動搖了。
這是他在蔔院幾輩子都賺不到的錢。
正如周言卿所說,正值春種,他爹娘身體又不好,下頭還有兩個孩子要養。
窮到一定程度,蔔師也不相信什麼神明了。
若是真有神明,為什麼不肯将他渡上一渡?
他也不必做如此苟且之事了。
他賭了一把,但可能就是因為這一把,帝古不會渡他了……
司言茉聽完他的話,合上了桌子上的木盒,“這些是贓款,理應帶走,但這個……”
她将香毓齋的點心放到桌子上,輕聲道:“留給孩子吧。”
女子的聲音在這寂靜的黑夜裡猶如一道燭光,陳路道瞬間擡起低垂的腦袋,行了一個大禮,“多謝。”
……
得了陳路道的證詞,二人便準備回秦府。
路上,周言卿回想起司言茉剛剛的話,蓦然發問:“你……還有兄長?”
他雖沒有細查過司言茉,但也知道司家隻有一雙女兒,哪裡來的“兄長”?
他一開始以為隻是司言茉随口詐陳路道的,但這香毓齋的糕點隻有秦地有,沒吃過的很難認出來。
這女人身上秘密太多了,多到他甚至不敢确定,她真的是“司言茉”嗎?
司言茉隻是笑着擺擺手,“是父親好友家中的兒子,比我大兩歲,從小就在一起玩,與親生兄妹無異。”
“你還見過呢!”她想起初見,“賀春樓。”
周言卿這才記起兩人第一次見面時,有個調侃自己看上司言茉的男人。
“那個花蝴蝶?”
司言茉被逗笑:“什麼叫花蝴蝶?”
又想了一下仲子賀的做派,“别說,是有點像。”
“你與他……關系很好?”
他還記着,一開始司言茉裝傻充楞的樣子,連她父母似乎都不知道她還偷偷在外面做蔔師,但那個什麼仲子賀卻是一清二楚。
不知為何,有這麼個男人比自己先知曉司言茉的秘密,讓他略有些不爽,不自覺打探起來。
“嗯,”司言茉到是點了點頭,“除了爹娘、姐姐,子賀哥确實是最值得信賴的。”
“你别看他吊兒郎當的,辦事還是很靠譜的。就是……”
沒等她把話說完,周言卿煩躁地“哦”了一聲,“知道了,我還沒有打探你情哥哥的愛好。”
“情哥哥?”司言茉聽到這個稱呼不由得皺眉,“不是,你……”誤會了。
周言卿并沒有給她把話說完的機會,聽到馬車停下的聲音,直接掀開簾子跳下了車,“行了,回去睡覺了。明天還要去甯府呢。”
他一邊往房裡走着,一邊甩了甩腦袋,想把那股莫名的煩躁甩出去。
餘光無意瞥見院中發芽的連翹,他掏出腰間的匕首掃了過去,枝芽掉落在石子路上。
周言卿似乎不大喜歡這個躁動的季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