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廂吊燈隻開了最暗的一檔,裴燼予出聲後,沙發上原本低聲交談的幾個西裝男驟然噤聲,像被掐住脖子的鵝齊刷刷轉過目光。
縱使是季樂安也在目光中心不自在,掌心冒出薄汗。他僵硬片刻,好半天舉起手中酒瓶,勉強從嗓子眼裡擠出:“我是來送酒的。”
沙發上一個西裝男開口道:“裴先生,是我點的酒。”
裴燼予側頭瞥了他一眼,西裝男立即閉嘴,疑惑和同伴交換眼神,不明白這位突然間要做什麼。
等到包廂再次安靜,裴燼予挪開視線,好似才發現他穿了工作服似的:“隻是送酒?”
他這是什麼問題,是在懷疑他别有目的?還是在計較他昨晚過于敷衍的借口?以至于到了賠罪的程度?
季樂安苦思冥想,覺得是後者。
畢竟當時為了拖延他還瞎扯沒認錯人,在根本不認識他的裴燼予眼中一定很莫名其妙。
“對。”季樂安最終硬着頭皮道:“經理讓我來送你們點的酒。”
聞言面前的男人唇角弧度更大,眼裡卻沒有一點笑意,“是嗎?過來吧。”
他坐回原本位置,示意面前空酒杯。
裴燼予故意要人難堪,他見過太多類似的人,手段拙劣到讓人想忽視都難,又妄圖得到什麼。
當晚能出現在那張桌上談生意的都是數得上名号的,更别提這人還是他父母提及的朋友家孩子,什麼家世讓他需要在酒吧打工,恐怕都是借口。
季樂安腳步遲疑,一步一步往前邁,邁了幾步後速度加快,不算熟練但很流暢地開蓋倒上四分之三。
本想看人生疏出錯的裴燼予意外挑眉:“學過?”
季樂安正舉起酒杯猶豫要不要遞過去,聞言還有些莫名地點頭。
不然呢?他是正規上崗的。
包廂内其他人看着他們的互動,緩慢皺起眉逐字分析每一個字,卻依舊感覺雲裡霧裡。
唯有呆滞的西裝男沉默低下頭看向自己的空杯子。
那好像是他點的酒,“我也……”
話沒說完,單人沙發上的男人淡淡掃過來一眼,西裝男閉上嘴,拿起杯子喝了口空氣。
算了,他自己倒。
裴燼予失了興緻,靠回椅背:“把酒放下,你可以走了,去跟他說這裡不需要人。”
果不其然,面前青年沒有動作。
裴燼予等他能說出什麼借口,無非要說些虛假話語彰顯無辜,識相點自覺離開,不識相他也不介意賠罪的人再多一個。
可忽地,他感到一束目光輕飄飄落在手上。
換做三分鐘前,季樂安一定巴不得答應。
前提是沒有系統。
【請盡快與男主接觸獲取好感值。】
又來!有完沒完!
季樂安将早上過于美好的幻想撕碎,計劃開始的前提是他能安全接近裴燼予,而不是一見面就差點出事。
但……機會這不就來了。
心思活躍起來的念頭短暫蓋過害怕,他将目光停在那隻緩緩擡起的手上,漆黑的好感值與反複設想過的場景交替出現眼前。
心跳飛速加快,好半天沒有移開視線。
他心念一動,果斷俯下身。制服讓他本就清瘦的身形愈發修長,腰肢更是被馬甲勾勒出完美弧度。
包廂燈光昏暗,那雙琥珀色的瞳眸卻異常明亮,格外吸引視線。
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将酒瓶遞到那隻手上,季樂安握在杯柄的右手狀似不經意地收緊,手指繞過玻璃管接觸到另一隻手,敷衍一握。
幹燥的掌心突然被沁涼汗意洇濕,指尖蜷起時恰巧碾過無名指薄繭,不知是誰用了力,兩雙手中間的酒液在瓶中碰撞,沉悶回響。
“……”
虎口即将卡進指縫前,季樂安後退一步,期待地偷偷看向好感值。
真的增加了,果然隻要碰到就算增加。
如果之前還不确定,現在季樂安完全可以打包票。不就是遞了杯酒,怎麼可能會有人因為這個增加好感值的。
至于接觸,不是他故意的哦,是不小心碰到的。
總不能因為巧合怪他吧。
裴燼予笑容消失,緩緩蹙起眉,放下酒瓶拿過一旁的紙巾,當着他的面擦過碰到的地方。
季樂安眼角一抽,拼命告訴自己都是工作,忍一忍忍一忍。
“好的,那我先走了,有什麼需要可以按呼叫鈴。”
生怕人反悔,他立馬轉身推開包廂大門離去。
負責的包廂不需要服務員,等于今晚可以摸魚拿到工資。
還有這種天大的好事!
裴燼予隻來得及看到他飄過的衣角離去。紙巾被他重重扔進垃圾桶,更加冰涼的視線投向屋内衆人。
輕快穿梭在走廊的季樂安沒能高興多久,很快惆怅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