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是第一次在對方面前流露出這麼脆弱的樣子。
可是這個時候悲傷和痛苦已經擊潰了她的僞裝,林品如在重生後第一次感到自己如此無助、如此弱小,在死亡的面前除了哭泣無能為力。
陳潔同樣伸出手臂緊緊地摟住對方,她輕撫着對方的脊背,在林品如耳邊低聲說:“品如,我在這裡,我在這裡陪着你。”
今天晚上,她才吃過晚飯就接到了高文彥的電話,對方在電話那頭語無倫次,不過陳潔還是很快就捕捉到了重點——高珊珊在與高虹争執的過程中用刀誤傷了高虹,現在高虹已經送到醫院去了,林品如也在醫院。
說來慚愧,那個時候陳潔第一時間想的不是高虹在醫院搶救,而是林品如在醫院。
所以她放下電話過後馬上就趕來了醫院,陳潔知道林品如此刻有多麼難過。
在她們做朋友的兩年多裡,除了感情問題以外,林品如對陳潔幾乎可以說是無話不談,所以陳潔自然也就知道高虹在林品如心中的重要地位。
畢竟那可是對于林品如來說地位可以媲美親生母親的命中貴人,林品如曾經不止一次不無感激地說着:如果沒有高虹,就沒有今天的林品如。
林品如那樣在意的人如今卻出了生命危險,她會有多難過、多擔驚受怕、多需要安慰,陳潔不敢去想林品如到底會有多難過,她隻恨自己沒辦法替對方分擔分毫。
“陳潔,董事長……董事長都是……因為我……都是我的錯。”林品如趴在陳潔的懷裡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甚至連話都說不完整。
“怎麼會是你的錯呢。”陳潔伸出手去撫摸林品如的頭發,不解地問。
她對于林品如和高文彥之間的事情一無所知,畢竟最近她們兩人很少聯系。
“不,都是……都是我的錯……”林品如搖了搖頭,将腦袋埋得更深。
沒有再去追問原因,陳潔隻是緊緊地抱着懷中的林品如,試圖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對方、用自己清晰有力的心跳告訴對方。
别擔心、别害怕,我會在這裡一直陪着你,不會讓你一個人難過的。
雖然心裡還是很恐懼、很難過,可是陳潔來了後,林品如的情緒才找到了一個發洩口,她終于可以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場了。
她真的很擔心、很害怕,如果高虹真的出了什麼意外的話,她這一輩子都會良心不安的,說到底還是自己壓根兒就不該把假戀愛的事告訴艾莉。
明明是為了防止對方吃醋才告訴了艾莉,結果最後卻出了這樣的事情。
林品如的眼淚像是止也止不住一樣,她的身體也因為承受不了這樣巨大的悲傷而輕輕顫抖,好在陳潔柔軟的身體接納了她、穩定了她。
看到林品如這副樣子,陳潔心裡也不是滋味,她雖然對高虹沒有那樣深厚的感情,可是看到林品如哭得這樣難過的樣子,她也難過了起來。
走廊裡醫院白慘慘的燈光映照着,除了在外面等待結果的兩個人以外,走廊上一個人都沒有,四周的空氣寂靜而又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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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已經是夜裡兩點,搶救室裡還是一點結果都沒有,窗外一片漆黑,玻璃窗上映照出坐在長椅上的兩個人的蒼白人臉。
林品如已經止住了眼淚,她面無表情地呆呆看着自己的腳尖,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似乎已經平靜了下來,可是顫抖個不停的手還是暴露了内心的不安。
陳潔坐在她身邊一言不發,隻是緊緊地握住林品如的雙手,将她掌心的熱力源源不斷地傳給對方。
夜裡一陣冷風吹過,林品如禁不住哆嗦了一下——出來得太急,忘了外面和空調房裡不是一個溫度,在這個天氣裡隻穿了件薄衫。
陳潔皺了皺眉頭,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披在林品如身上,然後轉過身去不由分說地一把将對方的身體攬入懷中、緊緊抱住。
已經冷到有些麻木的身體突然落入溫暖懷抱,背心緊貼的西裝外套上還殘留着陳潔溫熱的體溫,林品如鼻子一酸、差點又要落淚。
還好,還好這個時候還有陳潔陪伴着自己一起等裡面的結果,否則林品如真不知道自己一個人到底要如何去度過漫長的夜晚時間。
尤其是在這個夜晚,一分一秒對于她來說都是一種巨大的煎熬。
又過去了一個小時,林品如靠在陳潔的懷裡睜大了眼睛。
時間拖得越久她就越是覺得希望渺茫,甚至眼前出現幻覺。
連飄過的一陣風,她都覺得那是高虹的靈魂從窗外飛了出去。
這個醫院詭異的平靜讓她恐懼,她不知道自己是誰、為什麼坐在這裡、自己現在在幹些什麼,她怔怔地出神。
還好,有那樣一個溫暖而又芬芳的懷抱容納了她,林品如正是通過那種實感确認了自己現在還依然活着的事實。
陳潔微微眯上了眼睛,現在已經是夜裡三點多,正是一個人最困的時候。
說老實話,她幾乎從來沒有熬過這樣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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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個律師,下班之前完不成工作回去加班是家常便飯,可是盡管如此陳潔也絕對不會像大多數從業者一樣熬夜加班。
對于陳潔來說,隻要天不塌下來、那麼她就沒有什麼理由熬夜。
上次跟林品如出去喝酒,回去洗漱後也是立馬就睡了,那時候還不到十二點,可是已經是她從小到大,二十多年的生命裡睡得最晚的一次了。
許多人的夜生活十分豐富,或許是黑暗的掩護色特别适合尋歡作樂。
可是陳潔與生俱來的高度自律讓她時刻都保持着理智,她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該睡、什麼時候該醒,所以熬夜對于她來說就是一種不理智的自殘行為。
今天,她卻在醫院裡,坐在冰冷的走廊的長椅上,吹着窗外的冷風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還要強忍着睡意等待搶救室的結果。
不過陳潔一點都不後悔晚上出來找林品如,甚至在這之後的很多年裡,她都會認為這是她這輩子做過的最正确的一件事。
低頭看着林品如的發頂,陳潔俯身想要親吻,可是嘴唇就快觸碰到對方的頭發時卻又驟然停了下來,這個時候做這種事。
陳潔微微坐直身子搖了搖頭,她不喜歡趁火打劫。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手術室的紅燈熄滅了,終于迎來了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