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的女人自從自己将頭輕輕靠在她的肩頭之後身體就一直處于一個僵硬的狀态，像是怕她的動作會驚擾到自己。楊雪晴縮在包房角落的沙發上，坐在一片黑暗之中看着唱K劃拳的男人女人們，一陣疲憊慢慢地襲上她的心頭，楊雪晴微微眯着的雙眼慢慢地閉上。

又朝身旁的女人靠了靠，覺得這樣還不夠，楊雪晴伸出手去攬住林品如的細腰，對方柔軟的身體被她箍在懷裡僵直不動，楊雪晴嘴角泛起淺淺的笑意。她一直是個很貪婪的人，隻是她想要的東西林品如不肯給，但是這未必就代表她就不要了。

漆黑一片，自己和身旁這個醉酒的女人似乎被遺忘在了黑暗的角落，林品如松了一口氣，自從上次化妝間的那件事情後，和王老闆待在一個房間裡都讓她覺得惡心。楊雪晴大概真的是喝醉了，此刻林品如被對方緊緊摟在懷裡，不知道該做什麼動作。

給醉酒的同伴提供一個可靠的肩膀供其休息應該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隻是如果是個同性戀的話，又應該站在怎樣的立場上和自己的同性相處呢？

想到這裡林品如感覺有些頭疼，不由得微微蹙了蹙眉頭，她覺得自己這樣做好像沒有錯、但是好像又錯了。

不過無論如何她也沒有辦法推開靠在自己身上好不容易才獲得片刻安穩的楊雪晴。這個女人怎麼說呢，雖然總是一副張牙舞爪、趾高氣揚的惡劣嘴臉，可是林品如卻對楊雪晴怎麼也讨厭不起來，甚至會在某些時候很憐惜這個女人。楊雪晴似乎有無數張面孔，說話也向來是真假參半，林品如沒有陳潔那樣察言觀色的本事和玲珑剔透的心，她看不清楊雪晴這個女人。

但是林品如唯一确定的是，虛僞到了一定地步的楊雪晴，在面對着自己的時候，似乎是最真實的。對方那易碎的美麗、做作的張揚、醜陋的真實，輕而易舉地就打動了她。世人愛她的千百張面孔，可是林品如看見的隻有她最真實的那張面孔。

或許隻有經曆過，才明白張揚隻是保護色。林品如向來不喜歡滿口仁義道德的人，假仁假義的人她一直避之如洪水猛獸，世界是對立的，某種程度上說是倒立的，清醒的愛裝糊塗、聰明的愛裝愚笨、多情的愛裝無情、下流的愛裝高尚。所以林品如不太愛用一般的标準去評價一個人，她總覺得那樣過于武斷，所以更加傾向于相信自己的感覺。

包間裡一片鬼哭狼嚎，又喝了兩輪酒後包間裡的人興緻更加高漲，林品如看見包間裡的男男女女開始旁若無人地相互親吻，于是低下了頭去閉上眼睛假寐。等到這場荒唐的狂歡結束後，林品如下定決心一定要早點離開這個烏煙瘴氣的地方。

“嗝…雪晴…來，陪着哥哥們喝酒，别一個人悶在角落裡睡覺。走！嗝…”聞到撲面而來的濃重酒氣，林品如睜開眼睛一眼就看見站在她面前肥頭大耳的陌生男人，男人大紅臉、酒糟鼻、脖子上挂着一尊碩大的玉觀音，他一隻手端着一杯酒、另一隻手顫巍巍地伸出來想要抓楊雪晴的胳膊。

男人微微顫抖的手就快要抓到楊雪晴光裸的手臂了，卻被楊雪晴身旁一直低頭不語的女人攔了下來，手腕被人一把握住然後推開，男人的醉意消散了幾分，張開了半眯的眼睛饒有興味地打量着這個擡起臉來十分漂亮的女人，女人松開了抓着他的手然後柔柔地說：

“老闆，您也看見了楊小姐都喝成這樣了，再喝下去她可真就吃不消了。再說了，您不體諒體諒楊小姐也體諒體諒我們這些工作人員，明天楊小姐還有記者招待會要開，她要是宿醉起不來，那我們一大群人都要跟着等，您看您一個大老闆，為難我們這些小人物幹什麼，就當行善積德嘛。”

“喲，小丫頭一晚上沒說幾句話，沒想到小嘴還是挺能說的嘛。你不讓雪晴陪我們喝酒，老闆不高興，老闆要扣、扣你的工資，炒、炒、炒你的鱿魚。”男人一說話滿嘴的煙草和酒精的氣味噴在林品如的臉上，林品如低下頭去躲避男人在她臉上來回打量的色眯眯的目光。男人的語氣聽不出來是在開玩笑還是認真的，林品如抿着嘴唇沒有回話。

“來，既然你不讓楊雪晴陪我們哥幾個喝酒，那你就來陪我們喝酒。”男人看林品如沒有回答她，于是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林品如的額頭說，同時把另一隻手端着的酒遞給林品如。

“别，林哥，您姓林我這化妝師也姓林，說不準往上數幾輩子您還跟她是一家人，這不是大水沖了龍王廟，自家人不認自家人嗎？别為難她，不就是喝酒嗎，喝！走，我陪您幾位繼續喝！”楊雪晴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她似乎是聽到了林品如剛才和這位林哥的對話，伸出手去準備接過林哥遞過來的那杯酒，隻是似乎是醉酒的緣故動作變得緩慢了一些，酒杯被林品如搶先一步奪下。

“别。”楊雪晴半睜着醉眼，抓住林品如的手腕輕聲說。林品如聽到了楊雪晴的話，朝着她微微一笑，然後舉起酒杯當着男人的面仰脖一飲而盡，放下酒杯後林品如站直身體不卑不亢地和面前的男人對視，目光灼灼地看着對方說：“我替她喝，還請各位老闆今晚别再為難楊小姐了。”

男人看着林品如一飲而盡的豪邁勁兒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了起來，聽到林品如的話後他摸了摸自己又短又平的下巴點了點頭說：“好，林哥答應你。這樣，我也不要求你喝多少，你跟林哥過去陪大哥們一人喝一杯，林哥今晚不但不再為難雪晴，也不再為難你。”

聽到男人的話後，楊雪晴本來半睜着的雙眼完全張開了，或許又是因為酒精的緣故，她似乎有些喪失了對于情緒的控制力，難以抑制的憤怒湧上楊雪晴的心頭，然後誠實地通過眼睛的窗戶展示了出來——那群混蛋，要是陪他們一人喝一杯，喝下來也是不小的量。

林品如注意到了身邊的人的情緒變化，怕楊雪晴的情緒被面前的男人察覺到，于是轉過身去一把輕輕抱住楊雪晴，然後輕輕地拍着對方的後背安撫她的情緒。好在林品如的個子比楊雪晴高些，于是完全遮擋住了男人的視線，讓他沒有注意到楊雪晴的反常。在他們眼裡，楊雪晴向來是隻乖巧的金絲雀。

“沒事的，别擔心，我酒量沒有你想象得那麼差。”楊雪晴聽到林品如用隻有她們兩個人能夠聽到的音量在她的耳邊低聲說。女人的聲音溫柔而又有些沙啞，讓楊雪晴煩躁的内心一下子平靜了下來，她點了點頭，聽見女人繼續在她耳邊說：“等會兒喝完酒我找個理由送你回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