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對她說:“你走吧,我已經愛上别人了。”說完她走上前去親親熱熱地摟住前面人的胳膊,那個人隻是個人的概念,沒有臉,可能是男人,也可能是女人;可能是年輕人,也可能是老人。林品如被自己的夢吓醒了,一下子睜開了眼睛,發現外面的天已經大亮。
掙紮着從床上爬起來給自己倒了杯水喝,因為宿醉導緻的頭痛這才緩解了一些,她站在酒店高大而敞亮的落地窗前,看着下面的人來人往、車流不息,一派繁忙而生機勃勃的景象。她忘了自己已經有多久沒去上班了,她隻記得她從家裡奪門而出過後在街上晃蕩了大半天不知道該去哪兒,然後一個人定了酒店住着,餓了就打電話叫人來送餐,渴了就喝水。
這些天來她每天都要靠酒精的麻痹才能夠勉強睡去,一次次在深夜裡被自己的夢魇糾纏翻來覆去,林品如幾乎切斷了和外界的所有聯系,手機關機了不知道被她扔到了哪裡。她坐回床上呆呆地望着正對着床的挂鐘,時間一分一秒、滴滴答答流逝,她的心裡一片麻木、一點感覺都沒有。
她一直不認為她是那種能任性到抛棄自己的生活放任自己堕落下去的人。林品如知道現在外面應該有很多人在找她,比如爸媽、她的經紀人和助理、高虹和楊雪晴。可是她隻想把自己困在一個小小的繭裡包裹起來,蜷縮着做一場漫長而平靜的夢。
可是林品如知道,她不能夠一直這麼渾渾噩噩地過下去,什麼情啊、愛啊、非她不可啊,哪兒有誰離開了誰日子就過不下去了?那些話都是哄小孩兒的,可是她都已經多大了?她想了想開始在房間的角落裡尋找不知道被她丢到了哪兒去的手機。其實那部手機就扔在她的床頭上,隻是不知道為什麼,這麼多天來她卻像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給手機開機,手機上密密麻麻浮動的全是未接來電。爸媽打給她的、助理和經紀人打給她的、律師打給她的、高虹打給她的、陳潔打給她的、楊雪晴打給她的、别的客戶打給她的。她坐在床上一條一條地翻着未接來電,從頭到尾翻了一遍又一遍,唯獨沒有艾莉打給她的。林品如頹然地放下手機,一邊在心裡想着自己真是犯賤、自作多情,一邊感歎艾莉還真是個無情的女人。
她正坐在那裡發呆,手機突然的震動聲吓了林品如一跳,她舉起手機,是楊雪晴打來的電話。猶豫了一會兒,就在對方準備挂斷的時候林品如接起了電話。大概是也沒有想到今天這電話就打通了,電話那頭的人沉默了片刻才開口咬牙切齒地問:“林品如,你這些天都死哪兒去了?這麼多天不來上班假也不請一個,你現在的行為可是屬于違約啊。”
電話那頭的人數落着,電話這頭的人無所謂地給自己點了支煙,然後等對面消停了過後才慢慢悠悠地說了一句:“我今天就回去上班。”楊雪晴在電話那頭看着自己新做的美甲,蹙了蹙眉頭,她很想問問林品如這些天來不聲不響地跑哪兒去了,為什麼關了機不接電話。可是她想林品如大概沒有心情向她解釋這些,于是笑了笑沒再說話、挂掉了電話。
林品如像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重新回去上班了,關于和艾莉分手的事情她隻告訴了林奕德,林奕德歎了口氣說會告訴爸媽,他們總為這事吃不下飯。高虹那邊林品如也親自打了電話去道歉,但是她含糊了半天到底也沒解釋什麼,她好像隻是暫時地陷入了時間的裂縫,現在已經解救出來了。沒有人知道她發生了什麼,那段幽暗曲折的愛情在她删去一切艾莉的聯系方式後宣告結束。
高虹也告訴她,艾莉從維納斯辭職了。
從頭開始,林品如去美發沙龍剪了積蓄了許久的長發,換了一個到下颚的短發造型,這麼多年來對于黑發的獨特品位也仿佛全然颠覆,染了一頭酒紅色的頭發。她沒再回去和艾莉一起居住的公寓,她也不想操心對方怎麼處置她的東西和新歡在一起過得怎麼樣。這麼多年下來她存了許多的錢,可是卻沒有再買房子,而是租住在離公司很近的酒店裡面。
理由也很簡單,錢隻能買來房子、不能買來家,作為家的房子是束縛人的,現在已經沒有什麼能夠束縛她的東西了。林品如照了照鏡子看着自己這些日子因為飲食紊亂、抽煙酗酒、晝夜颠倒而顯得蒼白憔悴的一張臉,眉心緊鎖着帶着些苦相。林品如給自己畫了一個原來從未畫過的、美麗到有些張揚的妝,看着鏡中嘴唇猩紅的女人覺得自己陌生得可怕。
她這些天曠工對經紀公司還是造成了不小的影響,不過在楊雪晴的極力維護下老闆也沒有追究她的責任,林品如想她應該好好地感謝一下楊雪晴,于是順路從花店買了一束風格清新、精心搭配的花束。她回公司後簡單地跟同事打了聲招呼,大家見了她吃了一驚,紛紛說她像是變了個人似的,她笑了笑沒有解釋些什麼,而是抱着花束徑直去了楊雪晴的休息室。
休息室的門開了,今天是林品如回來上班的日子,楊雪晴聽到開門的聲音立馬轉過頭去,看見被花束遮住了面容的女人,今天穿了一身玫瑰紅色的、低調又性感的套裝。她笑着從林品如的手中接過花束,看見林品如的紅發紅唇怔了怔。片刻她笑了笑,望向林品如的雙眼坦誠地誇贊道:“你今天的造型看上去很美,而且現在看上去像是個懂得人間煙火的凡人了。”
轉過身小心地把懷裡的花束靠在白牆上,楊雪晴打趣地說着:“怎麼,今天竟然肯給我送花了?不怕你的愛人嫉妒吃醋了嗎?”她轉過頭來,林品如隻是抿嘴對着她微微笑了笑,并沒有回答什麼。對方穿着紅衣、紅發紅唇,笑起來的樣子嬌氣、風情萬種,活像是一枝盛放的玫瑰花,楊雪晴癡癡地望着林品如,直到對方的笑容完全消失,有些尴尬地别過頭去。
多日未見,楊雪晴這些日子來茶不思、飯不想,頗有些“為伊消得人憔悴,衣帶漸寬終不悔”的意思,人也跟着消瘦些,她以為林品如是為了上次的事情逃避她,這些天來聯系不上對方就一直在胡思亂想。不過林品如也好不到哪兒去,盛裝之下難掩憔悴,看了讓楊雪晴心疼。隻是對方卻沒有注意到正癡望着自己的女人,臉頰都有些凹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