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姝揉搓了一會兒便腰酸腿麻,換了林小蒲來。
林小蒲也不嫌那葉子臭了,搓得很起勁兒,沒多久便将葉子揉成了糊狀,葉子裡殘餘的漿汁都被她揉搓了出來。
家裡的木盆隻這一個,林姝便又将陶鍋取了來,筲箕搭在那寬口陶鍋上,将蒸籠紗布鋪上,充當濾布,揉搓好的漿汁倒進去,再用蒸籠紗布裹住葉子殘渣,反複擠壓,力求将裡頭的漿汁全都濾到陶鍋裡。
林小蒲蹲在那陶鍋跟前,看得目不轉睛,過濾之後的漿汁綠油油的。
“阿娘,這陶鍋你一會兒用不?”林姝扭頭問。
何桂香笑應道:“不用,鐵鍋已經蒸上飯了,一會兒阿娘用鐵鍋炒兩個小菜,炖一鍋野菜湯。”
大晏朝的冶鐵技術已經十分先進,鐵鍋基本普及到了平民百姓家,不過在一些落後的地方還在用陶鍋,比如甜水村。家裡能有這麼一口鐵鍋,還是因為周野逃荒的時候随身帶了一些廢鐵塊,鐵鍋是用那些廢鐵融的,隻出了個打鐵鍋的工錢。
有了鐵鍋,家裡的陶鍋也沒閑置,時不時用來熬個湯啊煲個粥的。
林姝聽到這話便放心地用這陶鍋當點鹵的容器了。
方才備好的香柏灰水倒入陶鍋裡的漿汁中,用長木勺攪勻,靜置片刻後,再加一次香柏灰水,朝着一個方向快速攪拌,讓兩者充分融合。
“好了,再靜置小半個時辰,這觀音柴的漿汁便能凝固了。”
林小蒲看得目不轉睛,十分好奇這一大盆的臭娘子汁液是如何變成豆腐的。
等漿汁靜置的過程中,何桂香做好了飯,今天新鮮摘的野菜全部一鍋炖了湯,有幾種還被她當成豬草和雜草給扔了。
林姝見了哭笑不得,每種野菜吃法是不一樣的,這一鍋炖能好吃才怪了,還有那麼好吃的幾種野菜竟給特意揀出去扔了。今日她忙着處理這觀音柴,下回等她掌廚做一頓野菜大餐,叫阿娘嘗嘗她的廚藝。
晚食吃的是糙米粥,外加早食剩的幾個面餅。林姝吃的時候能察覺到阿娘在用眼角餘光偷偷看她,她佯裝未覺,兀自吃得噴香。
在末世土壤水質都不好,已經很難種出糧食,想吃這樣的糙米都不一定能吃到呢,雖然口感不及精米,但這種帶米糠的糙米可比精米有營養多了。
何桂香見她吃得一點兒不勉強,悄悄松了口氣。要是日日白米飯白米粥,家裡那是真供不起。隻是難為閨女了,從前在侯府吃的是是山珍海味,回了家卻要日日食糙米粗面。
吃過晚食,林姝主動幫何桂香收拾碗筷,卻被人攆了出去,“這點活兒哪用得着你們幫忙,和小蒲去田裡玩罷!”
林姝目光掃過她那跟臉蛋不太相稱的粗糙雙手,對上她臉上的笑,微頓了下,随即語氣輕松地道:“聽小蒲說田裡有好多泥鳅和田螺,我跟小蒲去弄一點兒回來給阿爹加菜!”
“那玩意兒有啥好吃的,腥得很,你們想去就去罷。唉唉,慢着點慢着點,我還沒說完,仔細些田裡的螞蟥……”
“知道啦——”林姝應了一聲,一手提着木桶,牽着林小蒲,已經出了院門。
等離得遠了,林姝才問妹妹,“咱阿娘以前沒分家的時候是不是經常受欺負?”
林小蒲聽到這話,遲疑地點了點頭,“咱阿婆不喜歡咱阿娘……”
林老爹去得早,老婆子将三個兒子拉扯大很不容易,林大山自幼懂事,是甜水村出了名的孝子,但當年因為在集上看上了何桂香,愣是要娶她,就忤逆了親娘那麼一次,加上何桂香家裡要了足足一吊錢的彩禮,老婆子對何桂香就更不喜了。
要知道鄉下地方娶個媳婦很簡單,一些貧窮的地方,可能備幾斤肉和幾塊糖果糕點就能把媳婦娶回家,甜水村本就窮,家家戶戶一個銅闆恨不得擺成了兩個來用,這一吊錢要攢許久才攢得到,下這麼大血本娶一個兒媳婦回來,老婆子可不得使勁兒磋磨麼。
何桂香家算是被家裡賣過來的,沒了娘家這靠山,又自知理虧,嫁過來之後婆家叫幹什麼就幹什麼,一雙本就粗糙的手變得更粗糙了。
後來生了倆孩子,都是不受待見的丫頭片子便罷了,身子骨還差。大的要稍好些,隻剛生下來的時候瘦弱,喂養了幾個月就白胖起來,老二卻是經常害病,回回用了村裡的土方子不見好,非得去鎮上看大夫,故而時不時就要問婆母伸手要錢。
這些都是讓何桂香在何家擡不起頭的原因,即便婆母和妯娌冷嘲熱諷,她也都受氣包一樣受着。
林大山也心疼媳婦,但他為人愚孝,又因着結婚時的那一吊彩禮錢硬不起腰杆,不敢替媳婦出頭,隻平日裡幹活幹得十分賣力,對上頭的林老大敬着,對下頭的林老三疼着,幾個侄子也是有求必應。
但這些年兩人的低聲下氣換到的卻是最後分家時,大哥家譏諷,三弟家争執,因為想多分得一畝田吵得面紅耳赤。若非女主林瑤性子強硬,最後連五畝田和兩吊子的安家錢都守不住,還要被刮去一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