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的兩個小人兒打了一架後,最後要說實話的小人兒占了上風。
于是林小蒲如實道:“阿野哥哥他日常是幹飯兩大碗,稠粥三大碗,稀飯五大碗,聽着多,但他從來都沒有吃飽過。為了填飽肚子,他經常去山裡找吃的,還因為怕阿爹阿娘發現,那些樹皮草根啊野果啊都是生嚼。”
林姝一臉震驚:“這事兒阿爹阿娘不知道?他吃樹皮草根的事情是他跟你說的?”
林小蒲嗓音壓低,“這事兒隻有我知道,也是我自個兒發現的。有一次阿野哥哥很晚才從外頭回來,我起夜正好碰到,跟他說話時聞到他嘴裡一股草味兒。後來我就偷偷觀察阿野哥哥,發現他每頓飯吃完一定的量便不吃了。餓得不行的時候,他便去山裡找吃的,入秋之後果子和能吃的草根多,阿野哥哥還好受一點兒,春夏的時候就難熬了,隻能嚼一些花花草草,每夜都會餓醒。”
說着,她小大人似的歎了一口氣,“唉,這件事我想告訴阿爹阿娘的,但阿野哥哥堅決不讓。”
約莫是曾經感同身受,林姝聽完一臉同情。
餓肚子的滋味她太清楚了,尤其現在的周野跟以前的她一樣,是個飯桶。
想着日後還要叫周野給她挖魚池子,林姝不由地琢磨起來。
周野瞞着此事的原因她能猜到,想必從前在自個兒家裡就沒少因為這飯量遭人嫌棄,如今又是在别人屋檐下讨生活,吃别人家飯,他若叫人知道自己吃這麼多才能吃飽,誰還敢養他?
但飯桶也有飯桶的好處,像是她吃的五成飽和七成飽的力氣就大不相同。若是能叫周野吃得飽飽的,指不定隻一兩日,他就把自己想要的魚池子給挖出來了,一點兒不耽誤别的事!
家裡的存糧是動不得的,那也就堪堪夠一家子吃到今年豐收的時候,花錢的話她也沒那閑錢,如今隻能瞅瞅大山裡能有什麼東西能喂飽周野了。
觀音豆腐倒是能充饑,但周野這樣的飯量,也不知要做多少才能夠叫他有飽腹感,然而那些容易有飽腹感的食物,蕨根葛根之類的,這會兒還不到采摘時節。
林姝這麼一合計,山上的沒有,吃水裡的不就行了?如此一來,問題又回到了挖魚池上頭。
她已經盼着周野快些回來了。
姐妹倆說完小話,沒一會兒便睡着了。今日山上地裡地跑,精力都消耗完了,這一覺也格外香。
翌日一清早,林小蒲精神抖擻地換好草鞋,麻溜地提出了家裡的水桶。
“阿姐,我們去哪兒捉魚?”
“我們尋個魚多人少的地方。我那捉魚的法子可是秘方,不能叫人學去。”
林大山樂呵呵地聽她吹牛,給了個意見,“順着咱甜水村浣衣洗麻的河流往下走,村頭過去再走二裡地,那裡的河流最寬最大,魚也最多,但水也深,所以那處你們不許去。上遊也有個好地方,順着上遊走,隻需三裡地不到,咱們家的另兩畝水田就在那附近,那河流打着彎兒的地方,水不深不淺,還清亮得很,裡面幾條魚看得一清二楚,你們可以去那兒。”
往常這個時候林大山不是去田裡就是去鎮上了,但昨日鎮上幹活累到了,需歇個半日緩緩。
不過他是個閑不住的,隻怕用過早食之後又會去地裡瞧瞧看看,耘苗是暫且不用,但田裡哪兒水少水多了,就得在田埂上挖挖補補,從壟溝引水或排水。
林大山的眼裡全是活兒。
林姝爽快應道:“多謝阿爹的寶貴意見,就去您說的那地兒,您等着,我和小蒲給你捉一大桶的魚回來!”
“好咧,阿爹等着!”
林姝從林小蒲手裡接過空木桶,再從柴垛裡尋了根粗木棍丢裡頭,另一隻胳膊抱着一卷問何桂香讨要來的破藤編席子。
何桂香做了幹糧給兩人帶着,免得來來回回地麻煩,結果林姝不要,笑吟吟地道:“去去就回來,趕得上吃早食。若是晚了那一時半刻的,阿娘在鍋裡給我們熱着便是。”
“還是帶兩個餅,餓了先墊墊,回來再吃正經早時。”何桂香用幹淨的桐子葉包了兩個粗面餅,再用麻繩拴好打結,讓林小蒲拎着。
姐妹倆走了一刻鐘才走到平時村民浣衣的那條河,河邊長滿了各種雜草,林姝還看到了幾株芋荷,生得翠綠高大。
清晨正是浣衣的好時辰,已有三三兩兩的村民尋了個好地方,蹲在河邊用棒槌捶打換洗的衣裳和床褥。
這之中有年長些的婦人,也有年輕的小媳婦。相熟的湊作一堆兒,彼此說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