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琴酒向來就不相信意外。

他并不擔心犯罪證據會被人拿走，先不說警視廳高層還有卧底在，再說組織裡能者并不在少數，光是要突破他們技術人員的防線就難如登天。

黎洺的後背緊貼着潮濕的牆壁，心髒在胸腔裡瘋狂跳動，像是要撞斷肋骨逃出來。十六年的人生裡，他從未想過自己會陷入這樣的境地——被一個銀發殺手追殺了整整三個月。

“要死……”他拼命壓抑着喘息聲，手指死死摳住牆壁縫隙。汗水浸透了T恤，黏膩地貼在背上。

黎洺死死咬住下唇，嘗到了鐵鏽味。三個月前在天台目睹的那場謀殺又浮現在眼前——那個代号"阿曼倫托"的男人胸口綻放的血花，琴酒冷漠的綠色眸子，還有自己倉皇離去時摔得鮮血淋漓的波棱蓋。

“大哥，”伏特加粗重的聲音從樓下傳來，"條子往這邊來了。"

腳步聲停了。

他看見黑色風衣的下擺搖晃，銀發在昏暗的燈光下泛着淩厲的光芒。三個月的逃亡教會他一件事：琴酒從不說廢話。被發現就是死路一條。

他做了這輩子最瘋狂的決定。

當琴酒轉過拐角時，黎洺猛地将手中的易拉罐砸向對方頭部——那是他剛才在垃圾堆裡撿到的，裡面還裝着半罐發酸的啤酒。

“砰！”

易拉罐擦過琴酒的太陽穴，啤酒泡沫噴濺在銀發上。殺手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顯然沒想到這隻小老鼠還敢反抗。就這一瞬間的遲疑，黎洺已經像受驚的兔子一樣竄了出去。

“攔住他。”琴酒冷冷地說。

黎洺跌跌撞撞地沖向天台，肺裡像是着了火。

他聽見身後伏特加的腳步聲，聽見樓下警笛聲越來越近——但他知道那些警察救不了他，三個月來他試過無數次，每次報警電話都詭異地變成空号。

在這個不科學的世界，隻有柯學可以救他。

天台的門被踹開的瞬間，冰冷的雨水打在臉上。

黎洺踉跄着跑到邊緣，下面是五層樓高的黑暗。

“跳啊。”琴酒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帶着殘忍的興緻，“看看你的運氣會不會比那個公安好。”

黎洺轉過身，雨水模糊了視線。他看見琴酒豎起的衣領。伏特加堵在門口，像一堵黑色的牆。

黎洺連呼吸都在顫抖，他很可恥的想要逃避，如果當時沒有因為害怕轉身就跑，如果沒有手賤去碰那台監控電腦……

警笛聲突然變得刺耳。紅藍相間的燈光在天台門口閃爍。

黎洺做出了根本沒有思考過的舉動：他抓起天台上的花盆，用盡全力砸向琴酒，然後轉身翻過欄杆。

墜落的感覺比想象中可怕。

風在耳邊呼嘯，雨水倒灌進鼻腔。黎洺在最後一秒抓住了消防梯的邊緣，金屬欄杆狠狠撞在肋骨上，他疼得眼前發黑，但求生的本能讓他死死抓住不放。

上方傳來琴酒的咒罵聲和一聲槍響。子彈打在消防梯上，濺起的火星燙傷了黎洺的手背。他咬着牙，一點一點往下爬，每一根手指都在抗議，校服被鐵鏽和雨水浸透。

當雙腳終于踩到地面時，黎洺癱坐在巷子的積水裡，控制不住地幹嘔起來。他的手機從口袋裡滑出，屏幕在雨水中亮起又熄滅。最後一條發給大使館的求助郵件依然顯示“發送失敗”。

遠處傳來引擎的轟鳴，是琴酒的保時捷356A。黎洺掙紮着爬起來，拖着扭傷的腳踝鑽進巷子深處。

雨水混合着淚水流進嘴角，鹹澀得像血。黎洺蜷縮在便利店後門的遮陽棚下，看着自己發抖的雙手。

指甲縫裡全是鐵鏽和泥垢，這才後知後覺感到疼痛。